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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斥著各種蛛絲馬跡的社會裡,一個人的消失,總是有痕跡的。或許搜查一課的警察們過了一個月才能發現;而聽過他名字的民眾知道的更晚,更多的芸芸大眾,只是這世上與他毫無聯繫的一員。
可他即使隱秘而盛大的預謀了所有準備,也終有錯漏之處,就像一直單線聯絡的資助者,發現他的消失,也會撥過來一個電話。
意識到自己的解釋可能會引起什麼不好的揣測,和泉直子立刻又說:「你不要多想!我、我不是圖這筆錢才聯繫他的,我早就到了能合法打工的年紀,後來的數字我一分沒動。主要是,嗯……」
「我想告訴他,手術已經順利完成……我剛從重症監護室出來,轉到普通病房,這是我能接觸電子設備的第三天。」
和泉直子小聲問:「你能轉告他嗎?」
……
如果自己能夠做到,柯南當然會應下這個請求。
他低頭看手裡的卷宗。雙子樓十億日元勒索案,引走當時的拆彈警察,拯救了十七條人命的流浪女孩是她;東都環狀線劫持案,身患血癌,毅然決然向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復仇的人也是她。
律師為她申請了保外就醫,而她現在居然要康復了。
分析的時候她掛在白板上,成為被蘇格蘭誘導的受害者,一個冷冰冰的名字。但此時此刻,聽到電話里急促又羞稔的聲線,柯南產生了一種全新的感覺。
他試著向對面說:「……那個,關於你和唐沢哥之前的事,我想聽一聽。」
「你在哪家醫院,方便我來找你嗎?」
第180章 Case11.雙線並軌的真相(24)
「……那個時候,我言辭的確有一點過激。」赤井秀一點頭承認。
「你?一點?」
松田陣平嗤笑一聲:「那還真是有『一點』過激,畢竟我當時也只有一點想揍你。」
回憶淡化了當事者本人的情緒,事實上,當時的情況遠比敘述中複雜激烈得多。
赤井秀一話音落地,下一秒,已經被揍得踉蹌一步!
Pulque身後的墨鏡男人,呼嘯的拳風迎面而來。赤井秀一不避不退,冷綠色的目光始終盯在pulque身上,這是他此行的終極目的,任何閒雜人等的情緒都無法干擾。
直到墨鏡男再度上前一步,pulque才終於有了動作——
他攔下了他。
拳頭在離赤井秀一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帶起了一陣迴旋的氣流。黑夜空曠而萬籟俱寂,只有無言的北風颯颯而過。
風拍在建築上的回音像嗚咽。
極近的距離上,捲髮男人的肌肉繃得很緊,最終還是無言地退了回去。
Pulque一直垂著頭,陰影模糊了他的神色,令一切細小的變化隱沒在黑暗裡,赤井秀一看不清他的表情。過了很久,才聽見一聲極輕的:「……你說得對。」
——像某種一錘定音的罪行自白。
黑捲髮還想氣急敗壞地再說什麼,pulque將他揮手攔下。他忽然抬起頭,這個角度,樓頂的天台完全被擋在建築之後,他其實什麼也看不清、看不到,卻仍然維持著這個動作。
好像能透過實心的厚重牆壁,看到那埋葬了一條性命的、寧靜的血泊。
他靜靜地說:「怎麼就不是我的錯呢?」
赤井秀一的神經猛地跳了一下。他從心底瀰漫出一種訝異,想不到一句話這麼有用,以至於其他準備的腹稿尚在舌尖,卡了殼。
他是想藉由這個機會乘勝追擊的,撕開鮮血淋漓的創口,製造出pulque與組織間無可迴轉的嫌隙。可現下關鍵時刻,緊要關頭,反而是另一種不同於理智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憫占據了心頭上風。
赤井秀一有些猶豫地開口道:「你……」
Pulque一抬手,那是個堅定的、拒絕的手勢。
「之後再說。」
赤井秀一的視線里,兩人的身影越過他,向斷壁的天台而去。這時已經有足夠多的後來者確認了蘇格蘭的死,而他要做的是收走屍體。
這件事只能他來做,任何人都沒有逾矩的資格,初見的那一眼已經註定了現在的終局——無論如何,他是蘇格蘭的考核官。
所以,沒有什麼能描述得了,赤井秀一再見到活著的蘇格蘭時,內心掀起的驚濤駭浪。
***
在天台事件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赤井秀一都沒有再收到pulque的半分音信。好像這個人突然在組織里銷聲匿跡,任務和傳聞里都沒有他的臉。
等他恢復活動時,赤井秀一又發現,自己與對方總是錯開——不但沒有合作的機會,甚至連他在任務結束時,赤井秀一都堵不到人。
這樣的情形發生過三五次後,赤井秀一慢慢回過味來,pulque是有意在躲他。
——所以美國的那一次,不是赤井秀一的運氣有多好,而是pulque那時還對他不設防。一旦他有心想要避開,別說在偏僻的小巷,赤井秀一根本連他的一條影子都抓不著。
赤井秀一因此有些心急。
情緒上頭的決定,只在那一刻最不理智。之後悲傷消退、思考回籠,伴生的行動力會隨時間流逝而呈指數型衰退。
或許他會回到身為代號成員的舒適區,或許他會將遺憾拋之腦後,更有甚者……他會察覺到自己的異心。
赤井秀一為此無眠了三個晚上,直到又過去一個月,才收到來自pulque的一條簡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