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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佐藤美和子換班的二十分鐘已經走過一半,小倉千造轉頭看了眼車外,突然說:「廁所。」
「……你現在要去廁所?」高木涉皺起眉,「等等吧,一會佐藤警官就回來了。」
「等她回來?那可還有十分鐘。我也知道你們在換班找東西,但這不是憋不住了嗎?」小倉千造說,「如果你覺得在這裡放水也沒關係,那我沒有意見。」
高木涉順著他的話想了想,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小倉千造安分了這麼久,加上之前的一杯咖啡,看來確實是憋不住了。
他往車廂後方張望一下,人群里還沒有佐藤美和子的身影,來去的時間加起來,二十分鐘大概只夠仔細檢查完兩節車廂。
高木涉無奈地嘆了口氣:「那你就跟我去吧。」
他拿出鑰匙,將小倉千造的手銬一端銬在自己的手腕上,又用毛巾裹好手銬,領著他去前方的衛生間。
彎下腰的高木涉,並沒有注意到小倉千造嘴角滑過了一絲得逞的笑意,裡面的得意洋洋,讓他整張枯瘦猥瑣的臉都神采煥發起來。
兩人來到衛生間門口,高木涉等在門外,手銬的鏈條從門縫伸到裡面。
五分鐘過去,裡面連沖水的聲音也沒有。
高木涉催促道:「你能不能快一點?」
「這恐怕有點難,」小倉千造的聲音隔著門板傳過來,「畢竟我可不想去警視廳啊。」
聽到這話,高木涉心頭頓時一緊,他想也不想地拉開門。
就在這時,電車駛入隧道,窗外的光源被山體遮擋,車廂里頓時一暗!
漆黑中勁風當頭而下,鐵棍准而狠地敲上了高木涉的後脖頸,他甚至哼都沒哼一聲,就立刻倒在地上。
相連的手銬發出嘩啦啦的聲響,高木涉倒下的重量,將小倉千造也扯得一彎腰。
他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噹啷一聲,扔下鐵棍。
衛生間的牆壁上是可摺疊的嬰兒活動架,不知什麼時候,裡面早已多出了一把小刀。
小倉千造抹了把額頭的汗,伸手往小刀抓去——噗嗤!
鋒利的刀刃刺進身體,半分鐘後,列車穿出隧道,衛生間推門的門悄無聲息地闔上了,門鎖里紙片一跳,露出了「使用中」的紅色。
一個人拉上兜帽,匆匆離開了這節車廂。它個子很矮,混在起身的乘客里毫不起眼,一絲血跡慢慢滲透進腕口的黑色布料,很快就看不見了。
降谷零在這時一抬眼,交錯的身影匆匆擦肩而過。
*
電車駛入隧道,高亢的風聲像尖嘯。松田陣平的站位背對鏡子,他單手插兜,手裡穩穩地握著槍。一片漆黑里,極淡的微光照亮了他被帽檐壓低的黑色瞳孔。
一瞬間唐沢裕腦海里飛轉過無數念頭,三十秒的黑暗轉瞬即逝。下一秒天光乍破,松田手裡的槍管陡然一歪!
——唐沢裕一伸手,拍掉了它。
「接著裝,」他說,「先把保險關了再說吧。」
「唉——」松田陣平失望地拉長尾調,「這不是怕走火嗎。」
黑色的槍管在他手裡轉了個花,流暢地轉進了後腰的槍套里。
他懶懶道:「再出一起命案,我可真就下不了車了。」
再出一起。已經有一個人喪生了?
唐沢裕眉頭微不可察地輕輕一皺,松田陣平卻沒有注意。收完了槍,他的手裡又轉起一副墨鏡。
「幫個忙,」他頷首示意底下的棕色行李包,「萩原那傢伙追得太緊,我得先換個身份。」
*
衛生間裡的異常被發現,已經是將近十分鐘以後的事了。
血跡順門縫流淌出來,漸漸將過道的一角染成深紅。路過的腳印讓它一路蔓延開去,直到三號車中段,後知後覺的尖叫才穿透了整列車廂。
佐藤美和子五指死死嵌進反鎖的推拉門縫,猛一發力!
塑料的門鎖不堪重負地咯嘣一聲,薄薄的門板向一旁滑開。鮮紅的粘稠液體早已在地面上積攢了薄薄一層,失去了最後一層阻礙,立刻肆無忌憚地漫流開來。
人群倒退著發出尖叫,佐藤美和子回頭喝道:「都退後!保護現場!」
她指揮列車員用透明膠帶拉出了一個臨時的封條,蹲下身,不抱希望地探了下小倉千造的脈搏。
毫無動靜。
如此巨大的失血量下,這人早就沒救了。
衛生間裡的屍體彎著腰,佝僂在坐便器上。結束小倉千造生命的,是一把沒入心臟的小刀,小刀被直直插入心口,旋轉半周后再拔出。
血管與外界巨大的壓力差,讓動脈血頓時飈出了一米高,對面的牆壁都留下一道高速的飛濺痕跡。
小刀就落在小倉千造的右手朝向的地面上,死後肌肉鬆弛,它才從緊攥的手心裡噹啷落地。
無論是反鎖的衛生間門,還是死者握在手裡的刀,種種跡象都表明這是起自殺案件。
可這樣又會有更多解釋不通的問題,押運小倉千造的一路都風平浪靜,他的自殺根本沒有任何預兆。
況且,為什麼地點偏偏在衛生間?
一眼就能望穿的死亡現場,似乎籠罩著更大的疑雲。
佐藤美和子束緊一次性手套,將證物一一收進了透明的封口袋,地板上一聲呻吟,昏迷的高木涉終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