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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能做什麼?」降谷正晃嗤笑一聲。過了一會,他卻又自言自語地說:「不過不用擔心。」
「他需要忌憚的東西多的是,不會輕舉妄動……這場遊戲,我們還可以玩一玩。」
*
「組織……權力跳板。」
「我們能掌控一切。」
「我的一切也全是你的。」
「你也存在疏漏。」
「吞槍自盡,非常體面的死法。」
「……」
降谷正晃的話語在耳邊繚繞不散,離開時安室透抬眼望向前方,電梯緩緩合攏的門縫裡,道貌岸然的政治家端坐在長桌的另一側,而他還在微笑。
初涉hiro的死因,降谷正晃透露的信息令他心神俱震。可令他慌亂的遠不止這一點,聽到代號的一瞬間,安室透的腦內自動浮現出了這個酒名關聯的所有資料。
Bulleit.
組織高層,擁有僅次於朗姆的極高地位,而他從不露面,所有命令只會讓朗姆代為傳達。
很長一段時間裡,安室透甚至以為這個代號是朗姆虛構出來,用於鞏固自己地位的存在。現在他全都明白了,之所以從不出現,是因為降谷正晃的日程里還有各種各樣的事,訪談、調研、演講、出席活動、制定政策……他是個忙碌的政治家、野心者,平常有太多需要關心的事,甚至於自己所經營的走私產業鏈,優先級都比組織要高得多。
他們所認為的龐大組織,只是降谷正晃野心勃勃想納入囊中的獵物之一。
而在得知「Bulleit」的真實身份的一瞬間,安室透腦海的第一反應卻是:
這是個一步登天的機會。
通過降谷正晃,他能徹底深入到組織內部……
……
安室透回過神。
直到這時他才悲哀發現,漫長的臥底生涯,的確已經不可磨滅地融入在了自己的骨血里。原有的「降谷零」被打碎重組,無論樂意還是不樂意,黑暗的生活與習慣,都已如烙印般,成為了他思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無論遇到什麼,自己的下意識,都會以「獲取情報」為第一要義,這才是讓安室透感到最心寒的。
離開東京天空樹,安室透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
這是個溫和的夏夜,熱鬧的霓虹燈光,將遙遠處的天幕照成曖昧的淡粉紫。暖風吹來食物的香氣,一家三口正有說有笑地走過身旁。
他們的家在終點處等待著,可安室透又能回到哪呢?
降谷零的檔案已經被銷毀了,這是個不存在的人。
安室透。這麼晚,波洛咖啡廳已經下班,打烊的櫃檯後的確能淺眠一宿,只是他暫時並不想這麼做。
公寓……自己的公寓裡,風見裕也還在焦急地等待著他。
可安室透不想回去。
他曾經在窗前度過了那麼多無眠的夜晚,所有難捱的日日夜夜,諸伏景光的犧牲成了支持他走下去的最大動力。現在,他終於得知了害死他的罪魁禍首……罪魁禍首之一,甚至自己也可能是間接的幫凶,這樣的事實令安室透無法接受。
他仇恨導致諸伏景光死亡的降谷正晃,甚至恨不得除之以後快;可誰又知道降谷零的存在,是不是也是間接引向諸伏景光自殺的導火索之一呢?
甚至他還要蟄伏,還要虛與委蛇。
短時間內安室透拿降谷正晃毫無辦法,這是他的國家,他的日本,他要面對的敵人卻是地位僅次於內閣總理的官房長官,誰能告訴他該怎麼做,該怎麼做,才能為景光復仇,讓惡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童話故事裡,壞人總是會遭到報應,可這裡不是童話,而是現實,殘酷、冰冷、血淋淋的現實。
繁華熱鬧的東京街頭,降谷零無處可去。
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安室透才想起給風見裕也回了一條簡訊:【平安。勿念,獨處一會。】後面是獨特的密碼。
只發一條簡訊可能會讓風見裕也誤以為自己被控制住,這條簡訊是別人發送的謊報,加入唯一的聯絡密碼,才表示編輯這條簡訊的是降谷零本人,而風見裕也會在接到簡訊後的半分鐘內將它刪除銷毀。
……他的生活就是這麼如履薄冰。
喧囂和熱鬧只會讓安室透更加無所適從,不知不覺間,他來到一處沒有光的地方。
耳畔漸漸地靜下來,城市的煙火氣退到很遠,眼前彎彎曲曲的小徑,正是通往杯戶公園的一處入口。
深夜的公園裡早已沒有了正常散步的人,潦倒的流浪漢披衣而眠。而在粉紫的夜幕頂端,高聳的摩天輪無聲矗立。
深夜了,連它也停止運轉。所有的彩燈熄滅下去,紅白的鋼架巍然屹立,被黑夜褪成一個暗色的剪影。
安室透順小徑朝里走去,城市的熙攘遠去了,卻有另一種熱鬧撲面而來,聲聲蟬鳴如大海漲潮,霎時將安室透淹沒在裡面。自然界也有著獨屬於自己的繁華,空無一人的吵鬧小徑上,遙遙地傳來一聲犬吠。
沒等安室透反應過來,「汪!」一隻爪子飛撲上他的褲腿。
一隻熱情的小動物,伸出的舌頭喘息著噴吐熱氣,不安分的腿腳還在拼命地向上扒拉。身後的尾巴不停地搖晃著,這是一隻流浪狗。
自己居然只能與流浪狗為伴了嗎?
與路燈相隔太遠,他看不清這隻小狗的毛色,安室透苦笑著蹲下身。正想順脊背撫摸一把,一道強光卻忽然直照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