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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軟硬兼施,就算之前的代田育雄出於顧慮仍然隱瞞了一些線索,那他也應該吐出來了。
聽完之後,代田育雄卻眨眼兩次,這代表的是否定的意思。
安室透心中泛起一股淡淡的失望——他知道的也只有這麼多。
回答完這個問題,代田育雄又望向五十音圖,這會他吃力拼出的是:「不要告訴她們。」
而這是因為不知道最安全。
「……」安室透垂眸想了一會,才說:「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幕後主使是一個心黑手狠的存在,它有能力也夠冷血,一切指向它的痕跡都會被全部抹除。斬草除根,絲毫不剩。我說的對嗎?」
他的話說得很慢,以確定一字一句代田育雄都能完全聽清楚。安室透推測時那雙眼一眨不眨,直到話音落地,代田育雄才給出肯定的答覆。
*
安室透心情沉重地闔上門。
代田育雄的身體還很虛弱,每天只有短短十幾分鐘能維持清醒。問完之後,馬上又陷入昏睡中。
他所提供的信息,將眾人與真相的距離,又往前推進了一小步。
茶木神太郎……和利益鏈頂端的龐大黑影。
為代田育雄的外貿公司偽造手續的人是他;那在他之後,操縱著他的所謂高官又是誰?安室透還沒有絲毫頭緒。
「茶木神太郎已經在監獄自殺了。」掛斷電話的風見裕也說。
安室透對此毫不意外。
他正在調查的事,猶如閉眼在白霧中摸索拼圖。起點是一封東京港異動的舉報信,可隨著碎片逐步增加,最後拼湊出的圖案是什麼,安室透自己都難以揣測。
可只要耐心摸索,拼圖總有能完成的一天,眼前的證據卻在不斷被抹除消失——像茫茫的湖面上撒下漁網,收網時稍有不慎,就會讓狡猾的獵物突破封鎖遊走。
自殺的茶木神太郎,就是這樣一條遊走的魚。
而在滔滔的湖面之下,諸如此類被突破的網眼還不知道有多少。想到這裡,安室透幾乎產生了一種輕微的焦躁感。
指甲卡進手掌,留下淡白的半月形印記。安室透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探監呢?之前有沒有人看望過他?」
——即便這人已死無對證,可只要人活在世,就一定會留下線索。
風見裕也說:「茶木夫人曾經探望過一次,除此之外就沒有記錄了。」
安室透涼涼道:「你覺得這可能嗎?」
無緣無故,一個囚犯怎麼可能突然選擇放棄生命?
風見裕也也覺得不可能,所以他立刻閉了嘴。
監獄系統的腐敗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稍加賄賂能夠掩蓋探訪者來過的痕跡,有權有勢的人甚至可以公然往裡面遞送通訊設備。
安室透無意對此做出評價,他只能皺眉道:「分出幾個人手單獨訊問當天值班的獄警,調監控看有沒有替換處理痕跡。另外,」
他猶豫片刻,突然改變了自己的決定。
「……不。這樣風見,我們親自走一趟茶木宅。」
安室透大踏步經過走廊,腳步不停地發動了白色的馬自達rx-7。風見裕也一疊步跟在身後,引擎即將發動的一瞬間,他看見自家上司突然停住動作。
就在剛剛,安室透的手機上接到了一封簡訊。
安室透沉默不語地注視很久,才熄滅屏幕,將它隨手放在一旁。
「……時間就是金錢。」他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可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走了。」
白色的車影一個漂移駛出停車場,匯入馬路川流不息的車潮中。而在剛剛熄滅的屏幕上,簡訊的發信人卻顯示,它來自一個同樣黑暗的存在。
【給我工藤新一的資料,快。Time is money.
—Rum】
***
在這個月光明亮的夜晚,琴酒陡然從淺眠醒來。
已經有一道烏黑的視線注視著他了,浮塵漫射的微光中,唐沢裕目光專注,眼神一眨不眨,他說:「你別動。」
他還靠在琴酒胸口,維持著入睡前的姿勢。
——早在窸窣的腳步聲穿過客廳,琴酒就已經意識到了側臥外的動靜,只是一直維持著淺眠的呼吸頻率,等待躡手躡腳的人自己過來。
身側的床墊微微凹陷一塊,在身側躺下時,唐沢裕還沒忘預留了十幾厘米防止吵醒自己的距離。
一剎那間,琴酒心中浮現起某種類似於無奈的情緒。
他可能已經忘記上次昏迷時半夜醒來,自己的睡眠有多淺了。
而這無奈很快被另一種情緒取代,滿足、愉悅……總之是這一類的詞彙。主臥到側臥,中間只隔了一個客廳的距離,唐沢裕足足走了一周。
……而他就快要走完了。
身旁的人卻在睡沉後呼吸急促起來。更早的時候,唐沢裕幾乎夜夜被噩夢困擾,隨著記憶的漸漸回歸,揮之不去的夢魘也纏上了他。琴酒熟練地將人往懷裡帶得更緊,讓他枕在自己胸口,隨後才慢慢闔眼。
熟悉的姿勢讓他失去了往常應有的警覺,才沒在唐沢裕睜眼的第一時間察覺到。
明亮的月光隨時間推移斜偏到床尾,溫暖的空氣里彌散著淡淡的光亮。銀髮的邊緣浸潤著細碎的光澤,幾乎令男人深邃的面容柔化些許。
琴酒醒來的那一刻,回望的墨綠瞳孔。如出一轍的柔和與安定,與記憶重合得令人心驚,唐沢裕呼吸猛地一停,他才說:「你不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