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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他所有動作才停住了。
——地下二層,太平間。
正是醫院裡人人談之色變的所在處。這裡常年空曠,此時此刻,只有孤零零的一架鐵床,上面靜靜地躺著人,黑色的裹屍袋從頭到腳。
降谷零的手就停在上面,離拉鏈一步之遙,卻好像在虛空中被按下暫停鍵,一切行動霎時靜止。
赤井秀一:「……這裡是法醫報告。」
他將一沓紙從身後遞過來,片刻後,降谷零劈手奪過。這其實是FBI的法醫出具的屍檢報告,只是他很聰明地用出具報告的主體替換了這個名詞。
降谷零的全副心神似乎還停留在黑袋上,對報告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一掃而過,直到末尾的總結語,一段話吸引了他的注意。
【……多根肋骨骨折,合併肺挫傷、失血性休克,腎臟內出血……】
「……」
降谷零猛然一閉眼。
小字下面是模糊不清的縮略圖,真正的現場照片被列印出來,壓在了報告下面。降谷零沒有去翻動它,他在心底默數三秒,覺得準備已經足夠應對後續的內容,才繼續往下看去。
這次,一行結語躍入眼帘:
【直接死因:心臟槍擊。】
「還有,松田陣平的下落找到了,現在就在……」
赤井秀一的話被突然打斷,降谷零冷冷道:「為什麼殺他?」
赤井秀一一頓。
「他……」
「不要繞彎子,」轉身的降谷零聲量漸高,「直接回答我的話——為什麼要殺他?!」
赤井秀一和他一樣幾乎是吼出來的:「你以為他是誰?」
降谷零胸膛起伏,冰冷的目光直盯著黑髮男人的臉,片刻後忽然抬手,狠狠一拳砸上了他的鼻樑!
一場混戰,或者說,單方面的毆打。
雙方默契地同時後退,避開了里端黑袋存放的那片區域,剩下的空間已足夠施展拳腳。降谷零完全不講章法地在揮臂,動作比起揍人而更像泄憤,赤井秀一右手接下一半拳風,另一半由它砸在臉上,忽然驚天一聲巨響,他被降谷零逼到牆邊,半開的鐵櫃猛然一闔!
兩行鼻血緩緩而下,最後的拳風在離他不到一厘米的位置停住了,降谷零放開了他的衣領。
赤井秀一背靠鐵櫃,慢慢地站直了,降谷零依然如困獸之鬥,他呼吸急促,滿腔鬱氣根本沒有發泄出來的意思。
赤井秀一於是等了一會,伸手單指抹去鼻血。
「冷靜了嗎?」
降谷零牙關咬得死緊。他在看一個角落裡積灰的輸液杆,大有一把掄起揍過去的意思,但那樣赤井秀一起碼被砸個半身不遂。為了克制住自己的這個念頭,他死死地攥住拳,泛白的指節繃出青筋。
這時太平間的門忽然開了,一個打著石膏的人出現在門口。
「我在上面看到你了……呃,」
松田陣平尷尬地一抬手。
「要不然,你們繼續?」
*
他在降谷零抬頭的眼神里後退一步。
那一瞬間,他灰藍的瞳孔里幾乎是透著凶光的。金髮的同期疾步而來,松田陣平心虛地縮了縮脖子,以為他會劈頭蓋臉地問什麼,可降谷零隻是抓住了他的石膏。
「怎麼回事?」
松田陣平悄悄地鬆了口氣:「……跳車的時候,角度不對。」
FBI在摩天輪下的園區里找到了他,留守的朗姆親信中,松田陣平赫然在列,只不過他是被看管的那一個。大概是朗姆的命令,談判順利直接放人,失敗就把人一刀宰了。
所以,當FBI的人闖進園區時,他簡直堪稱生死一線。
那些人本來要除他滅口的,松田陣平在後備箱裡,提前用藏在鞋底的刀片磨開繩索,這才險之又險地逃脫升天。
現在他只有右手脫臼,已經剛被逮住時,身上揍出的傷。降谷零拽著他上下檢查一圈,魂飛天外的理智才緩緩回籠。
他放下石膏,一言不發地後退一步。
靠牆的赤井秀一發出一聲悶咳,灰藍的目光在兩人臉上巡梭一圈,最後又轉回松田陣平。降谷零問:「你是怎麼……?」
他話說到一半就卡住了,似乎不知道如何措辭。松田陣平卻領悟了他的意思,飄忽的目光沉默下去。
「因為一些……事。」
他撇過臉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事實上,現在所做的事,都是他以前安排好的。」
冰冷的涼意忽然順後背攀上了降谷零脖頸。
打鬥中他為了動作方便而脫了外套,但現在才知道地下二層的太平間有多冷。某件被刻意忽略的、遺忘的,拋之腦後的事實翻湧上來,令死亡的存在被突然放大到無與倫比的地步。
降谷零幾乎條件反射地喃喃重複一遍:「……他?」
他的目光幾乎下意識轉向後方,像是突然無法理解這個概念似的。發現自己在做什麼,又觸電般停下動作。
松田陣平也同樣頓了半刻。
「蘇格蘭一直是三個人,他,我,和……你應該已經見過面的,hiro。」他嗓音沉沉,「不同的人見到的蘇格蘭是不一樣的,只有朗姆面前的一直是他。」
「……該從哪裡說起呢?朗姆都已經解決了,應該差不多能說了吧?」
他的話音在回憶里渺遠起來,良久,自言自語地一蹭鼻尖。就像做下了某個決定,松田陣平忽然向前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