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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簡潔的地址,和時間。再無多話。
如果pulque察覺到自己顯露的策反苗頭,這條簡訊就很有可能是一場貨真價實的鴻門宴,萊伊會在露面的一瞬間遭到圍殺。不過往好處想,這也可能是他終於想通的跡象,邀請他在信任的地點私下密談。
簡訊的地址在一家酒吧,蘇格蘭出事後,同期的Rye和Sauza均被調回日本。很多年後,這也是降谷零在一樓看見松田陣平的那一所,和唐沢裕扮成琴酒,在故事的開始刺探情報的那個地點,不過赤井秀一不知道。
FBI內部緊急召開一場會議後,他終於決定赴約。
抵達的前一個小時,他安排了一隊人手潛伏在酒吧外圍。只不過,一旦臥底身份暴露,這些人的幫助可以說聊勝於無。赤井秀一依然在賭,並相信自己的直覺和運氣,他背上琴包,在那個時間點準時地推開酒吧的門。
然後他看到卡座里的那個人……蘇格蘭。
明明已經在眼前失去呼吸,現在卻又神奇地死而復生,赤井秀一感覺自己的所有語言功能在一瞬間失去運轉。
射燈匯聚的吧檯前,pulque打了一個響指:
「回魂了。」
*
「……我難以置信,」赤井秀一說。
他一向吝於表露情緒,此時的語氣就是這個黑髮男人最為震驚的那一種。
昏暗的光照下,pulque平淡地喝了口酒。
「你仔細看。」
直到第二眼,赤井秀一才發現少許端倪。
蘇格蘭在卡座中,側對著兩人的角度,無論投諸於身的視線多直白、多惹眼,都沒有半點反應。
簾幕般厚重的陰影吞沒了他,使他看上去像一座徒具呼吸的雕像,沒有動作也沒有表情,整個人看起來異常的死板和……機械化。
赤井秀一心底一冷。
「……這是?」
pulque在喝一種燒酒,度數很烈,幾乎能聞到空氣里彌散而出的酒精味。這種酒滾下喉嚨像一柄刀,從咽喉刮到食管,直到在胃裡猛地燃燒起來。
他的眼尾有一抹紅,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面色卻被反襯得愈發白,顯得漠然而沒有血色。
面對赤井秀一的疑問,他只是問:「有煙嗎?」
赤井秀一把煙遞給他。
加州特產,他從美國飛日本的航班上隨身帶回來,菸農手卷,辛辣濃烈。pulque自己點了火,幾乎以深呼吸的姿態吞了一大口,吐氣的時候沒有白煙。
然後他彎下腰,劇烈地咳嗽起來。
「……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赤井秀一心臟狂跳,他有一種預感,接下來聽到的話絕對將成為這場漫長行動的一個句點,可先出聲的卻是他的耳機。為了與酒吧外駐守的FBI聯絡,他的左耳內扣了一枚通訊裝置,此刻,裡面的驚呼聲此起彼伏。
摩擦,悶擊,和隨之而來的、人體倒地的聲響。
一副又一副信號斷聯,直到頻道里只剩他一人的,「嗶——」
赤井秀一猛然色變。
距離最開始的那一聲不到十秒,所有FBI後援,全軍覆沒。
如果說剛進酒吧的那一眼,只是讓赤井秀一稍顯驚愕的話,現在的事才讓他徹底方寸大亂。他幾乎難以自遏地連退兩步,袋中的槍口頂起輪廓,無法掩飾的震驚與警惕從他臉上擴散開;這個時候,周圍卻沒有人對他的異常做出反應。
因為酒吧里已經沒有人了。
這片低矮的空間下,唯一的光源只有調酒柜上方的兩盞射燈。聚攏的光線給人以一種狹窄逼仄的安全感,可在光源外還有大片的黑暗擁籠,酒吧的空間實際上大的嚇人,所有人消失後,剩下的只有一種難言的、極富壓迫感的空曠!
此時此刻,pulque的平靜與赤井秀一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那支煙剛好燒到了頭,他食指撣去菸灰,才側過頭,意味不明地瞥他一眼:「……讓你的人別那麼多好奇心。」
「知道的太多,有時並不是什麼好事。」
赤井秀一胸膛起伏地看著他,良久,慢慢地垂下了槍。
他已經從眼下的實力對比中體悟到一個事實,絕對的力量差距下,一把槍的存在根本無足輕重。
之前他實在錯的徹底。怎麼可能有代號成員好拿捏呢?
pulque從來不是什麼軟柿子,而是不動聲色的猛獸。沒有展現出威脅性是因為事不關己,所以不在乎、不上心,赤井秀一卻將其誤讀為一種默許的信號。
一直以來他自認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以至於一步步忘乎所以,就像遊覽動物園的人,總會忘記欄杆後真實的危險性。可當對方真正下定決心、露出爪牙,分隔開他與自己的玻璃幕牆就消失了。
沉睡的猛獸近在咫尺,懶洋洋打量著他。
***
[忽悠]的時間在三年前,可唐沢裕沒想到,直到天台的場景結束,這段記憶也沒有走到盡頭。
再睜眼畫面跳轉,射燈自上而下,高腳杯邊緣波光粼粼。
他似乎正在出神地看著杯中的酒。一旁松田陣平問他,「你真的要利用FBI?」
唐沢裕唔了一聲。
「你覺得,借酒消愁的效果怎麼樣?」
他仰頭灌了一口,立刻被酒液的辛辣味嗆得一哆嗦。松田陣平捏著鼻子給他兌滿了一杯雪碧,又奪走杯子,將高於一半的部分抖手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