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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酒悄無聲息地扣著他的手腕,將手臂的角度往下壓了壓。

    溫熱的呼吸拂過後頸,唐沢裕的寒毛一瞬間全部立了起來,這樣的姿勢很容易令人聯想起別的什麼。他思維短暫地陷入滯澀,連帶著後背都僵了僵,跟著琴酒矯正了幾個姿勢,身後的人才終於退了半步。

    琴酒按了按他的肩,低聲道:「專心。」

    ——這種需要極大專注力的工作,沉浸其中時,的確是一個放空頭腦的好選擇。

    唐沢裕睜眼點射。靶標一動起來,他已經淡忘了剛才的事,漆黑的瞳孔專注異常,只倒映出前方移動的影子。最為老練的狙擊手也不過如此,靶標秋風落葉般一列列倒地,最後一個目標倒下時,電子屏上的分數已經無限靠近了琴酒之前留下的記錄。

    唐沢裕鬆了口氣,慢慢地活動手腕。

    琴酒低頭點著主控板:「之前的姿勢不准,是因為靶標調整過,模擬向下的射擊情景。」

    這意味著靶標本身會向後傾斜,第一次的姿勢當然不准。

    唐沢裕拎過水瓶,有了第二次的結果,先前的分數他就不太在意了,聞言隨口道:「比如從直升機上往下?」

    「……比如從直升機上。」  

    琴酒重複了一遍他的話。

    唐沢裕心臟猛地一跳,立刻回過頭去,本能地從中讀出了一種深長意味。主控台前的銀髮男人也看過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目光繞著他掃了一圈,隨後才回到監控屏上。

    唐沢裕心跳如擂鼓,想:應該是巧合吧?

    他的確鬆懈了,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一句話說漏了什麼。

    空氣莫名地安靜下來,唐沢裕心不在焉地喝著水,手邊卻突然一陣爆響。他被嚇了一跳,低下頭,才發現塑料瓶的一半已經被自己捏扁了。

    「……」

    逃過一劫的另外半隻瓶子被團了團,也扔進垃圾桶。

    唐沢裕若無其事地說:「是不是該走了?」

    說話間他轉向升降平台,感應到有人經過,又一塊屏幕亮起,唐沢裕才注意到這個設在靶場入口處的門禁。

    剛進來的時候,琴酒就是在上面掃了一下,滿場的電源才接通的。

    當時唐沢裕只以為是個開關,走進才發現不對。門禁的屏幕其實是一個打卡系統,上面記載了每次出入的時間,他視線漫不經心地掃過一眼,隨後就停在上面不動了。  

    最下面一行的時間,與上一行相隔很遠,是這次進入的記錄。再往上的時間卻擠擠挨挨,中間只相差一到兩天,開頭的日期很眼熟,就是自己失憶的日子。

    他不在的時候,琴酒的一大半時光都是消磨在這裡的。

    唐沢裕宛如被定在那裡,腳步一瞬間不動了。他不知道琴酒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一隻手繞過腰,輕輕地環抱在身前,唐沢裕下意識想調整,被低聲說了一句:「別動。」

    與此同時,琴酒的動作也停在那裡,他似乎只是想要一個擁抱。

    唐沢裕漸漸出了神,身後守候著一個身影,這樣的姿勢其實並不陌生,他無意識地想:應該有一把傘。

    ——蜘蛛的幻術秀上,火災報警裝置被臨空觸發,滿場交織的水流里,擋在他頭頂的那把黑傘。

    因為世界修正,這段記憶早已從別人的腦海里淡去了,消失了。他沒有問琴酒記不記得,或許是一種掩耳盜鈴,又或許只是司空見慣。他經歷過太多只有一個人記得的歷史,在唐沢裕的記憶里,東京塔的一系列事件是順理成章地發生的,前後邏輯連貫,有頭有尾。

    可蜘蛛的存在消失後,所有的一切隨之發生更正,漫畫增添了被讀者吐槽成狗屁不通的劇情,原本與蜘蛛相關的記憶,自然也被覆蓋的七零八落。  

    沒有人提出異議,因為世界讓他們忽略了其中的不合邏輯之處,但他知道琴酒能發現。

    就像現在這樣。

    唐沢裕沒有問,反而提起另一個毫不相關的話題,他說:「去旅行吧。」

    「嗯?」

    身後那隻扣著他的手慢慢地伸進指縫,親密得近乎色情。

    唐沢裕打撈著零散的記憶碎片,被這個動作頓了頓,出口的話音有些上飄:「你以前說過的。去……東南亞、非洲、冰島,」他漫無目的地閱讀著記憶里世界地圖上的名字,「等結束之後。」

    一個不置可否的鼻音,然後他們就都停住了。

    沒有人說話,那隻手一直維持著一個將他扣在掌心的姿勢。

    琴酒忽然說:「我記得我報銷了一架直升機……」

    這時提這個其實是有些不合時宜的,唐沢裕莫名想笑,但緊接著琴酒又說:「……但實際上並沒有。」

    唐沢裕一慌神,這時扣著手掌的手卻突然鬆開力道,轉而捏住了他的食指,自上而下,不緊不慢摩挲。

    琴酒似乎在敘述中落入了自己的思考里,保持著那個……下意識,甚至有些漫不經心的動作。熱度漸漸下滑,從指腹落到指根,仿佛某種鮮明的暗示。  

    在唐沢裕終於無法保持沉默,想要開口的時候,琴酒才繼續道:

    「你看到的世界,是這樣嗎?」

    第165章 Case11.雙線並軌的真相(9)

    ……

    不是的。

    唐沢裕想。

    他在那一刻感到一種山呼海嘯般的深切哽咽。從咽喉深處上涌,一直沒過淚腺,像行走在沙漠裡的人忽然見到了海市蜃樓。他翻腕回握住琴酒的手,動作卻停在那裡不動了,歸根究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想要掙脫他,還是拉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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