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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續片刻:這個偌大的東京似乎與朗姆失聯了。
很長時間以後,下屬才說:「朗姆先生,炸彈……失靈了。」
「……廢物,廢物、廢物!」
朗姆剎那間爆發了,手機砰然摔落,雙層的落地窗上立刻出現了一個豁口。半邊餐廳如狂風過境,朗姆踹翻了腳邊一切可以踹翻的東西,他目眥欲裂,胸膛起伏,站在滿地的狼藉中,片刻才拿出備用手機。
「森谷帝二落網,或為雙子樓十億勒索案元兇?」
「第三封公開信抵達!救濟所意外倒塌、聖瑪利亞大教堂安然無恙,蘇格蘭的下一個目標是?」
「東京慈惠會醫院被標記!它是否能安然無恙?」
朗姆的視線飛速滑過新聞網頁,目光久久地停留在第三封預告信的地點上。
「蘇格蘭……」他聲音簡直像從牙關里漏出來的,「好你個蘇格蘭。」
他天南海北地搜羅來這些通緝令上的罪犯,供他們好吃好喝地住著,就是看中了這些人被通緝的身份。
他們的罪名大多是連環殺人,興致所致,隨機遊走,毫無規律可言,只需要在案發現場留下一根頭髮或指紋,就足以將警方的目光引導向潛逃的罪犯再次出現,沒人會懷疑這是不是一場早有預謀的買兇殺人。
明里暗裡的傾軋有多少?商業、政界,上至內閣換屆,下至家產繼承。
只要有競爭,有野心,這條產業就會為朗姆帶來源源不斷的資源和收益——他甚至暗中操縱過一名政界高官的上任!
而蛇打七寸,蘇格蘭的公開信,看似處處針對森谷帝二參與設計的建築,實際直指他窩藏通緝犯的據點。
他還是那樣的雷霆手段,一旦出手就是拔草除根,絲毫不給他半點反應的時間!
朗姆急促地喘息著,事已至此,他乾脆站在窗前,等待第三封公開信的倒計時走到盡頭。
東京的樓宇間又炸開一團火花,可現在,那火花就不是什麼賞心悅目的消遣了。心腹的又一通電話進來時,朗姆已恢復冷靜,藏在褶皺下的眼睛呈現出一種盛怒之後的籌謀,或爆發之前的死寂。
「朗姆……朗姆先生,」心腹的聲音驚恐萬狀,「我們的人看見了,東京灣公寓,東京慈惠會醫院,這兩處建築的爆炸點就是您安裝炸彈的地方。」
「蘇格蘭根本沒有安裝新的炸彈,他只是搶走了引爆裝置的控制權,被引爆的,就是您之前安裝的那些炸彈!」
TBC.
第92章 Case8.奔馳的環狀列車(19)
系統空間裡時間靜止,周圍的景象全都被壓暗了,像加了一層模糊不清的濾鏡。時間好像一下子成為了一種可供揮霍的東西,唐沢裕並不急於返回到七年前,從即將爆炸的雙子樓里救出萩原研二,相反,他還在與系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我一直覺得,」他說,「命運,是一棵枝繁葉茂的樹。」
唐沢裕微仰著頭,仿佛眼前能看見想像中的鬱鬱蔥蔥,銀色的世界樹伸長身軀,伸出無數分叉的枝丫。
「可樹頂只有一個,一旦行將踏錯,就只能返回重來……有時候,你甚至意識不到自己出錯在哪個節點。」
系統快嘴快舌地接話道:【可命運難道不應該是河流嗎?你們人類也說,「沒有一個人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是嗎。」唐沢裕不置可否,「那你見過逆行的水流嗎?」
系統頓時被噎了一下。它嘀嘀咕咕地說:【我怎麼知道,要見過我就不會被你喚醒了。】
唐沢裕笑了笑。
對這個涉世不深的小東西,他抱有某種移情般的寬容,被反駁了也不生氣,只是毫不在意地繼續道:「我失敗過很多次。」
他身旁佇立著高聳的雙子樓,天穹滯澀晦暗,似乎能透過低垂的雲層,看到頭頂那幾顆長明的星星。
「這是我走過最遠的一次,卻依然沒堅持到柯南元年,我才意識到是在四年前出了錯。」
「我一直堅守的信念是,一條路不通,就換另一條路。遇到荊棘就劈開它,遇到南牆就砸穿它……」唐沢裕聲音漸弱,最後近似於自言自語,「可萬一盡頭其實沒有路呢?」
走到終點才發現那裡是懸崖,所有的命運只存在一個交匯點,而這無疑會是最恐怖、最絕望的一個真相。
——從一開始的努力就是無效的,所有的掙扎毫無意義。
「那我會瘋掉的。」唐沢裕頓了頓,片刻後自嘲地一搖頭,「不,我可能在抵達那裡之前就崩潰了。」
燃燒的香菸,在他指尖裊裊升騰起煙霧,系統一時語塞。
這個漠然而冷淡的男人,只在世界面前抱有一張平靜的側臉,獨處時他就像毫無生命的石像,最敏銳的視線也讀不懂他眼中飛掠而過的情緒。
系統努力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資料庫,拿面容比對了一下,一會覺得他是在傷心,一會又覺得他是在思索。
相悖的結論險些把系統給糾結成一塊麻花,最後電子音小心翼翼道:【可是,你看,你的改變是有效果的。】
【星星亮起來了。】
它掏空資料庫,也只能找到這樣拙劣的安慰,本以為唐沢裕對此無動於衷,沒想到他居然也抬頭看了看。
「……是啊,」他也重複一遍,「星星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