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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後監視著走廊動靜的伊藤俊彥,等兩人回到自己的房間後,也如法炮製,推著小推車在門口竊聽動靜。這是小推車的第三次到來,可第一次經過時吉田英二敲門的行為,已經引起了唐沢裕的警覺。
注意到門外的動靜,他便撥通了伊達航的電話,同時躡手躡腳地來到門後。
這時門外的伊藤俊彥,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了。
他先是在門上趴了一會,確定裡面一片安靜後,為求穩妥,還是撕開了咖啡袋密封的麻醉性氣體,不久之後,卻聽見了門內的通話與交談,唐沢裕還有一個好友,因為和老婆吵架而決定半夜過來。
至此伊藤俊彥終於放棄,帶上了咖啡袋將小推車放回工具間,門後的唐沢裕,一直聽著他遠去的動靜。
滾輪聲響起的第四遍,伊藤俊彥將小推車放回工具間,自己匆匆回到房間,把撕開的咖啡袋全堆在床頭柜上。
可一般的袋裝咖啡,無論怎麼傾倒,包裝上都會有殘留的咖啡粉末。
進入伊藤俊彥房間的第一眼,唐沢裕就認出了門後殺手的身份。
明明是可以在酒店的走廊里直接解決掉的案件,他卻偏偏要大費周章地將嫌疑人帶回警局,還拜託高木涉尋找證物,等待的就是案件真相大白,而嫌疑人還沒來得及被釋放的這一刻,兩人在審訊室中,一對一的面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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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醉是誰給你的?或者說,」
唐沢裕垂眸平靜道,「稻吉會——他們為什麼會指使你殺我?」
伊藤俊彥卻突然大笑出聲:「你連稻吉會都查到了,還要我開口做什麼呢?」
他要殺唐沢裕的動機很簡單,簡單到唐沢裕都沒有詢問。
人為財死。伊藤俊彥並不是好財的人,可他的父親是,酗酒,賭博,並以他的名義借了上千萬的高利貸,隨後逃之夭夭。
「我還不起這些錢。這個男人,他把我的一生都毀了。」
伊藤俊彥被追債者逼到走投無路,在酒店閉門不出,不是所謂的囊中羞澀,而是在躲避守他的人;案發後唐沢裕曾詢問酒店的前台十點左右是否有客人進出,前台口中所說的,最近「有衣著打扮奇怪的人路過」,其實就是蹲守在門口,等待他走出酒店的追債者。
稻吉會的勢力並不龐大,沒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可當它全神貫注地騷擾誰,足以將任何一個神智堅定的人逼到崩潰。
伊藤俊彥也不能報警,借錢的確是他的名義,借貸關係受法律保護,警方也無法對此橫加干涉。
「我要是真的殺了你呢,下輩子就蹲在監獄裡了,也不用苦苦還什麼莫名其妙的債務,我連睡覺都能睡得更踏實點。」
坦白了自己的動機以後,伊藤俊彥仿佛撕下了一張假面,惶恐、緊張、提防,全都消隱無形,他的臉色甚至是平靜的。
他就這樣掛著滿不在乎的表情,以破罐子破摔的口吻道:「萬一沒殺成,我就去把我老爹殺了,這樣也挺好,少一個無辜的人枉死。我這個人吧,還挺怕做噩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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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稻吉會是要你還上這筆債務,卻又忽然改變注意,只要殺了我,前面的債務就一筆勾銷。」唐沢裕說,「你就不怕他們出爾反爾嗎?萬一你做了,他們卻還是讓你還債,等那時候,你又該怎麼辦呢?」
資料夾又回到唐沢裕手上,他手裡拿著支筆,時不時在上面寫下兩筆。
「無所謂咯,反正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頂多再被騙一回。」伊藤俊彥道。
「那你知道他們這樣做的原因嗎?」
「不是吧,我的好警部,你連監控都掐了,卻連為什麼有人要殺自己都不清楚?」
伊藤俊彥誇張地一個後仰,唐沢裕書寫的筆一停,平靜地抬眼看他。
「這很令人驚訝嗎?畢竟我也不是全能的,不知道並不丟臉,為了無謂的自尊閉嘴不問才是。」
伊藤俊彥仔細地打量著唐沢裕的表情,後者的神色無波無瀾。片刻後伊藤俊彥道:「泥慘會。稻吉會的頭頭以前是泥慘會的成員,你不妨去查查看。」
唐沢裕闔上資料夾:「謝謝你的配合。」
起身離開時,伊藤俊彥忽然又開了口。
「之前我偷聽到他們吹牛,說在上面有個黑警,所以泥慘會才一直屹立不倒。看掐監控的手段,剛進門的時候,我還懷疑過你,」伊藤俊彥說,「那可不是一個正常的警察——尤其是像你這種名氣的人會做的事。」
唐沢裕的腳步,就此在門口停住。
「藝多不壓身,」
他單手扶著門,沒有回頭:「多謝誇獎。」
隨後他推門而出,目暮十三、高木涉和伊達航都緊張地等在那裡。
唐沢裕反手帶上門,指尖一彈,一個小巧的錄音筆划過了一個弧度,準確地在空中被伊達航接過。
「意外收穫,」唐沢裕微笑,「我倒是沒想到,警視廳居然還有臥底。」
可比起這個爆炸性的消息,伊達航更關注的,顯然是唐沢裕本人。
他粗眉擰成一團,大手一把將唐沢裕勾了過來:「你最近都給我小心點知道嗎?知道有人要害你還不長點心,尤其是酒店。」
「冷戰就冷戰,你往外跑幹嘛?兩個人過日子,總有一個要哄著另一個,你都肯不辭下問伊藤俊彥了,還拉不下臉哄你對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