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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日本最大的室內劇院,蜘蛛「世界首席幻術師岡特·馮·哥德堡二世」的身份和鋪天蓋地的宣傳造勢,讓這場幻術秀最終定在了這個表演場地。劇院的內部分為上下兩層,足以容納三千多名觀眾。
夜晚的劇院燈火通明,來往衣香鬢影,豪車人流如雲。入場的觀眾不約而同地換上了正式的黑色西裝。
幻術秀在日本國內的巡演只有一場,即使最普通的席位也一票難求,某種程度上,它已經成為了社會身份的隱性象徵。
劇院的地下停車場最里端,一個無光的僻靜角落,此刻卻傳來女人的數落聲。
基安蒂裹在華麗的禮服裙中,名貴的布料閃閃發光,在她眼裡卻只是華而不實的脆弱東西。失去防身的防彈背心讓她越發暴躁,面對這一排底層成員,便愈發沒有好臉色。
她雙手抱胸,冷若冰霜地說:「記住了?」
眼前的人不約而同地瘋狂點頭。
這是四個西裝革履的上班族,縮著脖子的時候,身高几乎與踩著高跟的基安蒂齊平。
身為組織底層成員,除了會偶爾接到任務,他們平時和庸庸碌碌的社畜們沒有兩樣。中產階級的體面身份讓他們能在劇院一樓拿到一個距離舞台不遠不近的觀眾票,這才是他們會被分派到任務的原因,如果不是這樣,他們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一個代號成員。
基安蒂一見到這副畏首畏尾的樣子就來氣,殊不知正是自己身上的駭人氣場才讓這些人怕成這樣。她頷首道:「現在,重複一遍。」
四人按身高排成一列,基安蒂懶得記他們的名字,乾脆在心底一一編號。現在開口的是傻大個一號,他亮出手中的耳塞:「我需要塞住耳朵。」
傻大個二號拿出鼻塞:「我塞住鼻子。」
三號:「我閉著眼。」
最後的四號比較特殊,他拿著眼罩和耳塞,哆哆嗦嗦地說:「我不聽也不看。」
沒有一個人記錯任務。「挺好,」基安蒂敷衍地擺擺手,「走了。」
帶著槍繭的手過於明顯,她還戴了副黑紗手套,不復靈活的手指讓她惡劣的心情更上一層樓,基安蒂大步流星地走出停車場,不停在心裡嘀咕:……也不知道老大要幹什麼。
身後的傻大個一到四號互相對視一眼,連忙跟了上去。
*
之所以這麼安排,是因為唐沢裕想知道蜘蛛的幻術到底是通過什麼渠道生效的。
僅僅空中的一個照面,狡猾的怪盜基德便失去意識。黑羽快斗的中招經過,讓唐沢裕初步把推測範圍鎖定在聽覺或視覺的其中一種上。
氣味也是一種常見的影響手段,可高空風大,什麼味道都該被狂風吹走了,出於保險起見,他還設置了一個嗅覺的對照組。
他換下了警察的制服,琴酒還是萬年不變的黑大衣,裡面的毛衣被換成白色襯衫。
唐沢裕推門下車,仰頭讓琴酒給他調整領帶,伸手摘下了他的黑氈帽,拿在手裡。
「兩位的座位在二層包廂,請右轉上樓。」
劇院的一層是聯排擁擠的觀眾席,二層則繞牆設置了一圈包廂,供給不想露面的大人物。侍應生用長杆挑開拉簾,提壺續上茶水,唐沢裕和琴酒幾乎是卡點抵達的,一路的通道里沒看見其他人,剛一落座,會場的大燈驟然熄滅。
包廂的侍應生悄悄退出,黑暗覆蓋了每個角落。
唐沢裕的後背微不可察地一僵,隨後另一道體溫覆上來。黑暗中,琴酒握住了他的手。
舞台的上方亮起一盞雪白的射燈,扇形的光暈下,金色的蛛網閃閃發光。
底下的觀眾席小聲發出驚嘆,蛛絲的排布錯綜複雜,華麗的金色讓它看起來仿佛一件藝術品。一個人緩緩從天而降,二樓的視角更為清晰,能看到他背後吊著的兩根長長的線,材質與蛛絲如出一轍。
——岡特·馮·哥德堡二世,Sper.
蛛絲牽引著他停在半空,看起來就像站立在那張巨網上一樣。抽氣聲此起彼伏,降落的金髮男人張開雙臂,這仿佛是一個擁抱著所有人的姿勢:
「Welcome to——」
唐沢裕下意識回握住琴酒的手,視線仍然緊緊盯著舞台,同時還不忘小聲重複一遍:「你不要看,一有情況就叫醒我。」
兩個人中親身體驗幻術的人選,唐沢裕在家裡和琴酒爭論很久,最終以微弱的優勢勝出。琴酒無奈地嘆了口氣,下一秒,身旁的人卻驟然一晃!
唐沢裕還睜著眼,身體卻斷線風箏般失去重心,前傾的坐姿失去支撐,立刻往一旁倒去,琴酒險之又險,堪堪在倒地前接住了人。
餘音裊裊未絕,會場卻籠罩著一股異樣的死寂,所有活人的聲響都消失了。
琴酒心中一凜。
他支撐著失去意識的唐沢裕,視線避開舞台,看向一樓的觀眾席。接近三千的座位座無虛席,底下的人卻一排排目光呆滯,後仰靠在椅背上,視線愣愣地正對前方。
劇院似乎被扯進了一個大型的夢魘中,唯一清醒的旁觀者只有琴酒,他深吸一口氣,勉強克制住自己查看舞台的衝動。
舞台上的人扣上了一個面具,上面是三盞旋轉的紅燈。
*
唐沢裕眼前一晃,再睜眼時,已經出現在一片黑暗中。
這片空間是失重的狀態,他使不上力,只能勉強維持住身體平衡。黑暗潮水般慢慢褪去,不遠處亮起一盞射燈,燈光照亮了一個不知何時出現的圓形舞台,紫紅的大幕緩緩拉開,這是一個即將開演的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