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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沢裕已經洗過手,身上卻依然不可避免地駁雜了別的氣息,何況那裡的狗還不止一條。對五感敏銳的琴酒來說,讓這樣的味道停留著才是件難以忍受的事。
他鬧脾氣沒開口,琴酒也沒有再說話,逕自從沙發起身,不遠不近地綴在身後。
唐沢裕進主臥他就進主臥,唐沢裕去衛生間他就去衛生間,剛開葷的大型犬也這麼寸步不離地守著獵物。直到唐沢裕進了浴室,砰地一聲,薄薄的門板合攏在眼前。
潺潺的水聲響起來。
門後的眼神里壓著暗芒,琴酒克制地抱胸忍耐一會,最終冷冷出聲道:
「你去哪了?一股狗味。」
——說得好像你不知道一樣。
唐沢裕很想不陰不陽地回懟一句,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取而代之的是調大水流。
計劃外的心軟並非導致他不爽的根本原因,事實上,今晚唐沢裕壓根沒打算出現在杯戶公園。
一次心血來潮的行程,他自然也沒有能達成什麼目的的期許,儘管聊到尾聲,有那麼一瞬間裡,唐沢裕的確是想要說服安室透放棄的。
這樣一來,接下來的一切也會更加地順理成章。
最後關頭他改變主意,這才有安室透注意到的,一閃即逝的攻擊性。
一次的心軟並不會改變什麼。
真正讓唐沢裕憋悶的,其實是他出現在杯戶公園的原因。
熱水騰騰而下,狹小的空間裡繚繞起氤氳的水汽。脫下襯衫,粗糙的布料和胸口摩擦,已經有點紅腫的部位,神經末梢傳來細微的疼。
唐沢裕嘶了一聲。
可破皮的不止胸口,深深淺淺的紅印幾乎遍布全身。腰上還殘留著大片淤青,記憶是關聯性的,隨之浮現的是過高的體溫和手。
鐵鉗一樣,……藏都沒處藏。
世界被淚水迷濛,只剩一片鋪天蓋地的銀白色。從裡到外都被完完全全地占領進犯,侵略性的氣息從鼻端一路延伸至五臟六腑。動盪的浪潮里他只能將手臂抵在前額,以微不足道的力道妄圖抵抗一波又一波接踵而至的侵襲,儘管那反抗脫力到近乎於無。
恍惚間耳邊捲起巨大的嗡鳴,他連自己的喘息都聽不見。
巨大的浪潮將他鋪平在礁石上,融化進銀白的海浪。恍惚間只有熱源的存在感如此鮮明;思維和語言轟然粉碎,折磨的過程漫長到近乎刺骨,他連指尖都在抖,混沌的腦海里只剩過電般的痙攣感,順脊椎寸寸而上,轟然炸響在大腦皮層。
最後的理智試圖逃開,剛離開一小段,就被扣著腰窩,發狠似的拖回來。
全然失控的感覺令他狼狽而煩躁,無論帶來這種感覺的人是誰。
沉沉的氣息壓在門後,守在門外的人還沒走。唐沢裕心煩意亂地將黑髮捋到腦後。
「誰咬的誰負責,」他終於嘖了一聲,「……回你的側臥去。」
第138章 Case10.目標:zero(7)
唐沢裕說到做到,他連琴酒的枕頭都一併丟了出去。
銀髮的高大身影離臥室一步之遙,合攏的門板擋住了他暗沉沉的神色。
琴酒快被這個出爾反爾的傢伙氣笑了。
不知死活地撩撥的人是他,睡醒翻臉不認帳的人還是他。
——在燎原的大火降臨前,一切尚未顯現出顛倒而混亂的預兆。在那個月光安靜的夜晚,淡淡的微光照在窗前,琴酒安靜地平躺著,任身上的人伏在胸膛。
綿長的呼吸吹在頸側,細小的動作蹭蹭嗅嗅,像謹慎的小動物確認領地,又像獵物誤入進捕獵範圍。
垂下的睫毛半掩瞳孔,目光漆黑而專注,一寸寸掃過面目。起伏的五官如山巒。
然後唐沢裕垂下眼,不輕不重地咬了口他的喉結。
並不疼,蜻蜓點水般點到即止,卻因某種暗示的晦澀意味,帶來長久且迴蕩的餘聲。
黑髮蹭過的皮膚,裸露的地方剎那間燃起大火。
高亢的熱度隨血液漫流到四肢百骸,琴酒的指節霎時間抽動一下,他克制地滾動喉結,又驟然向下,按住了那隻惹是生非的手。
「還想安分就消停點。」他低聲警告。
卻有人無視這句話,那隻手撥開散亂在頰邊的銀髮,更輕更軟的蹭上來。頭頂的低沉聲線讓唐沢裕投來一瞥,他的眼尾還泛著紅。
自下而上的角度,眼波流轉的一瞬近乎勾魂攝魄。
然後他蹭過一個吻,低聲地叫:「Gin。」
或許他只是貪戀這種唇齒相貼間交換的熱度,琴酒想。
他還沒意識到此刻的動作意味著什麼——昏暗而含糊的暗示;純白且曖昧的邀請。在他神色里還停著未散的惶恐,解鎖的記憶里,整個世界都背棄了他,魂魄流離失所時,唯有眼前的存在是停駐的泊點。
他是如此急迫地想確認自己的存在,這種無意識的依戀,因不自知而顯得更為鉤人,琴酒的呼吸剎那間粗重許多。
而他還在叫他的名字。唐沢裕說:「Gin。」
「可是我不想停,」
唐沢裕更進一步地蹭上來,他仍然繼續著那種口吻,無辜的,天真的,因故作茫然而媚態橫生。
下頷搭上鎖骨,聲音也因此掛上了悶悶的委屈。他說:「……怎麼辦啊?」
琴酒的瞳孔瞬間一暗,墨綠的眼底翻湧著沉沉的色澤,最後一絲光亮消失殆盡,埋在頸窩的人卻依然毫無戒心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