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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現在這樣。

    唐沢裕不打招呼地帶他去裁西服,他就直接買下了沙發回敬。

    唐沢裕有種陌生的感覺,同時又為這頂撞無奈,他忽略掉心頭那種飛掠而過的、細微的心悸,抬步走上前去。

    「我的錯,」他說,「給你道歉。好不好?」

    黑澤陣沒說話,但眼神明明在問:你錯在哪?

    這人蹬鼻子上臉,屬實欠揍。唐沢裕牙痒痒,但明面上他還是好聲好氣:「沒有提前告訴你。嗯,沒尊重黑澤同學的個人意見……對了。」

    他從背上卸下來一個黑包,徑直遞到黑澤陣手裡。包的分量很重,沉甸甸的,邊緣被內容物撐起堅硬的直角。

    「喏。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現在看來還是直接說吧。——這是課本。」

    黑澤陣從裡面拆出一本機械導論,面露疑惑地看著他。

    唐沢裕:「你要去上學了。」

    14.

    黑澤陣:「……」

    黑澤陣:「不。」

    顯然,唐沢裕並不技巧嫻熟的哄人起到了反效果。他把書包背回到自己肩上,沒有遞還給唐沢裕,臉上的表情反而更僵了。  

    唐沢裕:「你得學點傍身的知識……我平時教的文學課沒有用……」

    黑澤陣:「不。」

    唐沢裕:「工科是世界的未來。——有這張文憑,所有工廠都搶著要你。」

    黑澤陣:「不。」

    無論他怎麼口乾舌燥,銀髮的少年鐵了心只有這一個字。他們踏著夕陽的影子回去,直到家中他都沒有再鬆口,這時陳設已布置齊全——黑澤陣走時多給了伙夫一筆小費,讓他們把東西放在對應的位置上。

    報酬實在豐厚,鑰匙被留在郵筒里,他們臨走前還在鍋灶里塞了一把小菜。

    黑澤陣開灶點火,任由唐沢裕在一旁追著他團團轉,他早就修煉出這種左耳進右耳出的定力。最後唐沢裕也無奈了:「……好吧,你實在不想去,我又不能卡著脖子押你上學。」

    「我不需要走這個形式,」黑澤陣終於開了口,「該知道的,我都會學。」

    他向來不屑於這個。

    就像那個下午,唐沢裕帶著他拜訪鄉紳,當他同意在那裡授課,提出學生里黑澤陣也要捎帶上。言笑晏晏間黑澤陣杵在角落,像一根不苟言笑的冰棍,唐沢裕就借著喝水的空隙戳他:「你也說句話。」  

    黑澤陣搖搖頭。

    在他被組織外放之前,一些閒談中的捕風捉影,他現在的確體會到了。他其實並不耐煩這些繁文縟節,別人的搭話也不想理睬,維繫起人類社會的潛規則——交際、禮節、尊卑,就像薄薄的一張紙,在生死面前什麼也不是。

    如果有輕易定奪生死的能力,又怎麼會去虛與委蛇?老虎也不會和獵物談心,就是這個道理。

    唐沢裕靠在椅背上看著他,忽然無奈地笑了出來。

    「但規則就是這樣,」他說,「約定俗成,不是說你會不會,其他人就能用你。」

    「算了,」他又說,「至少在我這裡,你還有一口飯吃。」

    以後你一個人怎麼辦啊。他顯得有些憂鬱。

    他想到分別,可黑澤陣從沒有考慮過以後。或許他會去嘗試著偽裝自己,融入人類,但那是在他死以後的事。

    至少他一直在認認真真地與我對話——想到這裡,他甚至能感受到一絲殘忍的溫情。

    唐沢裕側過頭看四周,「只可惜白花了錢。又得賣了。」

    「……」黑澤陣說,什麼?

    「這裡有最好的一座大學。」唐沢裕道,「既然你不去,我們就應該走了。」  

    那一刻餐盤被放在桌上。

    黑澤陣用了點力,因此落下是有聲音的。唐沢裕被他突然的動作驚到,從椅背上坐直了抬頭看他,少年的瞳色很深,墨綠的眼底如同在醞釀一場暴雨。

    他其實已經有了那種極具壓迫感的氣質。

    那一刻黑澤陣從他話中體悟出某種更深的含義,卻條件反射地拒絕理解。答案是有溫度的,靠近就會灼傷,他像在冬夜裡跋涉太久,反而不敢靠近那團火。

    其實能衍生的疑問很多。你不是受他們邀請回來的嗎?我去不去上學、和你離開與否,兩者間有什麼必然的關聯性?

    最後他只是問:「你為什麼要走。」

    第224章 Extra1

    15.

    傾斜的椅背放下了。

    唐沢裕坐直在長桌前,挑眉,十指在空中相抵。他似乎是為黑澤陣的態度而詫異——可極短的時間裡,那種細微的驚愕又沉下去,他神色如常地一挑眉:

    「需要它的人不要了。我不走,繼續在這裡留著做什麼?」

    黑澤陣沉默片刻,他在這反問里感到一種無聲的拒絕。  

    「也有邀請的成分在吧。」唐沢裕說。接著他轉過頭,似乎對桌上半圓的餐盤蓋產生了某種莫大的興趣。

    空氣微妙地冷了下來,像粘稠而沸騰的液體熄火,黑澤陣在原地站了一會,默默揭開了那個鐵蓋。

    這態度明顯是敷衍過關。黑澤陣清楚他這份做派,一旦被問到不想說的,就似是而非地把話題帶過去。

    唐沢裕劃下一條線,線的後面是令行禁止,他不想說,就不能說,當然也最好不要再問。

    餐廳因此而微微冷場。很快唐沢裕就打破凝滯,他談起那座素未謀面的大學,專業課、研究和富有名望的教授。以他的口才,想要說服某一個人,別說是去上學,就算是上戰場,也能煽動得沖在前線。而在此期間,黑澤陣卻微微出了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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