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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常年活躍於各大鏡頭下的政客,他的相貌無疑極容易博得好感。增長的年齡無損於他的英俊,反而在眉眼上更增添幾道威嚴的痕跡。
即使在思考中,他也習慣性微微含笑,這是一個人自信的底色。當他想要說服你什麼事,甚至都無需開口,只需要含著這樣的微笑看著你,就會在這樣的目光下丟盔棄甲。
——他就是靠這個本事一直當上的官房長官。
可這個表情卻瞞不過朗姆,他知道對方的想法。
臥底的身份,讓他在組織位置極高。這卻來自於他在公安內部的話事權,他的頭銜是補償性的,並沒有相應可調動的人手。
單論下屬的話,他甚至沒有伏特加這個琴酒身後的小弟能動用的人多。
組織的人員魚龍混雜,有的單純享受這種遊走於黑暗的生活方式,他們獨來獨往,穿梭於血火中,組織優厚的待遇與後勤補給是他們為其效命的原因,許多狙擊手就是這一類型。
顯然,降谷正晃不屬於這個範疇。
雖然不知道愛爾蘭是什麼時候和蘇格蘭搭上線的,但朗姆瞬間有了個借力打力的主意。
他說:「愛爾蘭批下的直升機,可是好巧不巧,正好擋在我的路上呢。」
他不需要將話說全,降谷正晃已經剎那間領悟了他的意圖。
「愛爾蘭的人手可是不少,」他說,「怎麼會做這種自掘墳墓的事?」
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與成為高層相比,取得代號就成了件再容易不過的事。
上層的資源早已分配完畢,管理者的位置一個蘿蔔一個坑,代號成員還想往上爬,就得把原來的位置擠掉。
妨礙朗姆的行動,已經足以構成討伐愛爾蘭的藉口,日後boss問起也能師出有名。朗姆給了他這面大旗,剩下就由他發揮了。
「Gin……」降谷正晃甚至不忘提了這個組織赫赫有名的殺手,他微笑著說:「清理臥底,的確是他厲害。不過,這種外派的事,還是由我們內部自己解決吧。」
這場旋轉餐廳內的聚會結束於賓主盡歡的氣氛中,離開前降谷正晃扶正領帶,狀似無意地問:「對了,聽說最近你在重用波本?」
「有野心的人最好用。」朗姆一語雙關。
降谷正晃頷首示意知情,他沒有再說什麼,接他的專車已經到了。
*
這個兵荒馬亂的下午終結於環狀線橋樑的最終坍塌,刺眼的白光充斥了整個視野。
儘管身處機艙,不會被爆炸的衝擊波波及,唐沢裕還是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然後他就後悔了。
春末夏初的時節,相隔薄薄的兩層布料,另一個人的體溫從未如此鮮明,極富侵略性地浸染過來。
剛剛被撈到駕駛座上,擔心誤觸的驚慌短暫地占據了他的心神。
可一旦坐穩以後,唐沢裕回過神,立刻兩隻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
右邊的儀錶盤排列得滿滿當當,沒有借力之處,他只好悄悄將左手撐在後面的椅背上。
不論回憶里見過多少次,可失憶以後,這都是他實打實的第一……第二面見琴酒。耳尖出賣了他的心情,已經紅的發燙,唐沢裕甚至有點不敢低頭,只好拼命地盯著窗外瞅。
他的目光一直追著那截斷成兩半的橋樑,好像被炸彈炸塌的建築有多麼新奇似的。
琴酒眼底划過一寸暗光。
他頓了頓,卻轉而提起了森谷帝二。
一說起這一系列案件的始作俑者,唐沢裕的注意力終於從那點不自在上轉移了。
「所以,那幾封公開信也是我提前寫的?」
他沉思片刻,很快意識到問題所在:「那郵件的ip定位呢?FBI那邊絕對有技術員定位。」
「基爾用CIA的公郵發的。」琴酒淡淡道。
唐沢裕頓時笑了出來:「真就物盡其用啊。」
他在聽琴酒說起失憶前背後的安排,左臂先是以一個彆扭的姿勢撐在椅背,漸漸下意識放鬆力道,扶著琴酒的肩。
本質上,蘇格蘭是在以反擊劫持了東都環狀線的森谷帝二為由,將朗姆在組織外組建的個人勢力連根拔起。而朗姆選擇包庇臭名昭著的連環殺人犯,是在利用他們的信息為買兇殺人的利益交換作掩護。
直升機降落在東京市郊,這裡有一處隱蔽的機場。
夕陽漸漸沉沒在雲層下,將暗未暗的天,呈現一種夜幕降臨前的蒼青色。琴酒摘下耳機,依次熄滅引擎,唐沢裕從思考中回過神,立刻意識到不對勁。
琴酒的手臂環過了他的腰,以一個微妙的角度,恰好卡住了他想要出去的方向。
換句話說。
他出不來了。
唐沢裕:「……」
被轉移的注意力帶走的彆扭立刻捲土重來,甚至有了點氣勢洶洶的翻倍架勢,唐沢裕像被咬到了一樣收回手。
琴酒卻好像沒有注意到他微妙的心情,抬臂在儀表上操作著。
等待發動機降溫的過程中,他終於察覺到了有點漫長的沉默,抬眼道:「怎麼?」
——機艙的燈光恰好在這時全部熄滅,只有遙遠處孤零零的幾盞光源。淡淡的微光淌滿機艙,薄薄的陰影里他眼眸微亮,唐沢裕剎那間屏住呼吸。
「沒什麼,」他鬼迷心竅般承認道,「我總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