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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所有人不知所措時,提前反應過來的唐沢裕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跨上了通向二樓的台階,他反手在欄杆一撐,整個人飛身而出!
仰頭的人只來得及看清一個橫跨過半空的人影,下一秒,唐沢裕向前伸出的右手已經死死地拽住了垂下的繩索,以它為支點,穩穩地停在了吊起的鬼冢教官上方。
他的動作讓繩子再一次劇烈晃動,底下撐著工人的伊達航和諸伏景光,額頭上都不自禁冒出冷汗。
鬼冢的臉已經完全憋紅了,那一刻他扣著繩子的手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沒有讓自己被繩子勒住。
底下有人失聲喊:「唐沢裕,你在幹嘛?!」
唐沢裕對此不予理睬。
此時此刻他精神高度集中,艱難地彎下腰,一隻手伸向鬼冢八藏:「教官,把手給我!」
「你……」鬼冢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滿是冷汗的臉望向唐沢裕手腕,一時間竟有些猶豫。
唐沢裕厲聲催促:「快點!」
這時距離鬼冢在空中掙扎的時間才過去三十秒,因為事態發生緊急,發力不得法,他的兩隻手已經快要接近脫力了。
鬼冢一咬牙,艱難地鬆開一隻手,顫抖著向上抬去。
就在下一瞬間,「啪」的一聲,唐沢裕死死扣住了他伸出的手!
底下傳來了一陣小聲的驚嘆聲,唐沢裕猛地發力,全身的肌肉都繃出緊張又漂亮的弧度,只見他脖子上爆起青筋,表情都因為大力而顯得有些猙獰,手腕一寸寸緩緩上舉,竟然就這樣生生靠臂力,將鬼冢八藏提了起來。
突然間,唐沢裕拽著繩索的手突然一滑,所有人頓時屏住呼吸!所幸下滑的趨勢被他及時止住,半空的鬼冢終於緩緩升起。
散發著危險與死亡的繩索越離越遠,鬼冢默契地鬆開了另一隻手,順勢同時抓牢唐沢裕小臂,這個動作讓分擔到唐沢裕身上的壓力就小了很多,鬼冢的臉部也肉眼可見地恢復了血色。
人群里傳來了一陣歡呼。
「別急著慶祝!」降谷零道,「唐沢同學盡力了,也只能暫時維持在空中而已,教官還沒有脫離危險——」
說著他轉向松田陣平,「餵馬自達,忙完沒有!」
咔噠一聲,松田陣平裝上了手裡的最後一個零件。
「這可是一把新槍,」他抬頭將裝好的左輪遞到降谷零手中,「沒有打准,宰了你哦!」
「如果真沒中……那也算我一個!」半空的唐沢裕咬牙插話道。
他聲音拖得很長,別人用力是往往會臉部充血發紅,而他堅持了這麼久,臉色卻愈發蒼白起來。
降谷零一把奪過手槍,咔咔兩下確認手感,左手扶把,抬臂瞄準長繩。
「好——」他低聲自言自語。
全神貫注的狀態中,周圍的低語聲呼嘯退去,降谷零耳畔陷入了絕對的寂靜中,隨後世界砰然爆響,子彈旋轉出膛,冉冉升起的尾煙里,繩套的中段應聲而斷!
一直托在底下的伊達航與諸伏景光終於鬆了口氣,兩人合力,把工人和教官接到了地面上。
工人在半空滯留太久,驚嚇之下,腿腳還有些發軟,一下子跪坐在地。
唐沢裕是最後才從上面跳下的那一個,他的位置最高,離地有將近兩層樓的距離,落到地面時雙膝彎曲作為緩衝,一點聲響都沒有,靈巧的像一隻貓。
眾人還聚攏在脫力的教官身旁,唐沢裕停在不遠處,扭頭看了一會。
片刻後,他把圍巾往上拉了拉,正要轉身——啪!
一隻有力的胳膊突然環過了他的肩膀,伊達航大大咧咧把人拉到中央:「你小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雖然人長得挺矮的,腦子倒很靈活。」盤腿坐在地上的松田陣平托著下巴。
諸伏景光安慰地拍了拍他後背:「沒事,我們這個年紀,喝牛奶還是能長高的。」
……
射擊場裡出了重大安全事故,下午的訓練因故暫停,用於給校方排查安全隱患。
唐沢裕一下子沒有走掉,莫名其妙地就被拽進了五人組的隊伍里,反應過來時,諸伏景光已經笑眯眯地等著他的回話了。
「啊……」他這才想起來,剛剛的話題討論的是幾人為什麼要來警校。
五個人都發表完了自己的看法,期間還夾雜著對松田陣平的嘲笑——「想要揍警視總監,你還是等他退休吧!」伊達航爽朗地大笑著。此時此刻,五張年輕的臉都轉向自己,面對著五道好奇的眼神中,唐沢裕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失憶的狀態下,全部的過去對唐沢裕而言都是一片空白的,而這空白的部分首當其衝,自然包含了他自己。
性格,為人處世,動機,目的,前因後果。
此時此刻的唐沢裕對此一概不知。
所有人都在熱熱鬧鬧地往未來奔走時,時間的軸線上,只有他獨自往過去溯回,像一個空空蕩蕩、無形無跡的影子,貪婪地汲取著此刻的溫度。
只是虛幻的夢境並不長久,此時此刻,為什麼來警校這個問題宛如虛空中一記重錘,猛然將他從這種飄飄然的狀態中砸醒了。
唐沢裕勉強地露出一個笑,心緒電轉,已經編完了一個正常的警校生會給出的、中規中矩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