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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正好是凌晨一點,距離正式開幕還有一個小時。現場舉行的是拍賣會開始前的預展,所有的拍品被放在透明的玻璃櫃中,供即將拍下它的主顧們近距離欣賞。
大廳的光源以射燈為主,明亮的白光折射出璀璨的光輝。
拍賣會的參與者陸續到場,幾個中年的黑西裝相互面熟,他們彼此間簡單地一點頭。
這就是茶木神太郎的對外招牌,一個熱愛珠寶收藏的敗家警察。
日本警察的食宿有政府統一安排,一個月的開銷並不多,他也因此有理由將手裡的閒錢投向這個市場。可他真正看重的卻不是珠寶的收藏價值,而是借拍賣會動輒上億的成交價。通過這個渠道,他可以快速洗白手裡收到的黑錢。
諸如此類的渠道還有很多種,地下錢莊、設立公司等等。可這些手段費時費力,要麼是手續費過於高昂,通過珠寶拍賣,卻只需要支付給拍賣行成交價5%的佣金。
與他合作的泥慘會是老牌的黑道社團,類似的交易數不勝數。
茶木神太郎與幾人一一打過招呼,便直奔自己這次的目標——
整場拍賣會的壓軸品,一枚圓形的粉色鑽石。
粉鑽的產量極其稀有,全世界每年也只能開出50g左右,高品質的粉鑽,每克拉的成交價甚至能達到兩千萬美金。
這次斯里蘭卡的珠寶商聯合舉辦的拍賣會,拍品中既有未經切割的裸石,也有鑲嵌精美的珠寶首飾。對於普通的收藏者來說,後者附有專業機構出具的鑑定證書,往往會更加保險一些。
只不過,這枚粉鑽其實是泥慘會買通拍賣行假造的,只為茶木神太郎一人準備,他必須表現出自己勢在必得的架勢。
安安靜靜的預展會場,只有間或響起的低語聲。
等駐守在一旁的侍應生注意到他,茶木神太郎招手道:「那個誰,你給我講解一下。」
侍應生慢聲細語,茶木神太郎卻聽得心不在焉。
與此同時的會場頭頂,誰也沒注意到的角落,監控探頭悄然變化了一個角度。
漆黑的鏡頭倒映著玻璃櫃前兩人的身影,深處似乎閃爍著猩紅的光芒。
*
唐沢裕從監控的畫面上收回眼。
茶木神太郎的破綻實在太過明顯,自以為天衣無縫的隱蔽交易,背後其實綴著數不清的尾巴。
對付他的難度約等於0.01個赤井秀一,要不是這人還另有用處,唐沢裕都懶得在他身上花心思。
這裡是會場後台,一個準備好的閉路電視。
拍賣行為了誘惑主顧抬價,背後的手段不計其數,其中之一就是眼前的預展。除了頭頂的監控探頭,展廳里還密布著數不清的針孔相機。通過分析主顧表情的細小變化,拍賣行就能最大限度地預估哪一些商品炙手可熱,哪一些商品無人問津,從而悄悄安排好哄抬價格的托。
不過唐沢裕看中的拍品,自然不需要在這些無聊的花樣上消磨時間,拍賣行的運營歸於泥慘會旗下,幾個小時後,楠田陸道已經從名單里截下了它。
他們這一趟,正是要過來取走的。
他在後台等得百無聊賴,琴酒才終於從後邊出來。他反手關上了身後的門:「走吧。」
接下來需要切割裸石。
唐沢裕本以為接下來會去一些大型的切割機房,至少他之前對珠寶切割這一行業的印象就是這樣。保時捷漆黑的車身幾乎與夜幕融為一體,車燈在街頭幾個拐彎,最後卻停在了路邊的一處一戶建旁。
這裡已經是東京市郊,夜色已深,除了長明的路燈外,道路兩邊的窗口都已陷入了黑甜的夢境裡。
唯一亮燈的一戶建窗口,隱約機器運作的嗡嗡聲。
保時捷熄火的動靜引出了院門旁睡著的一條柴犬,見到兩個陌生人抬手按鈴,汪汪地叫了起來。
機器的嗡鳴聲停下了,裡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太郎,是貴客,不要叫。」
院門被遠程遙控打開,琴酒牽過唐沢裕,柴犬的喉底還滾著呼嚕嚕的威脅聲,唐沢裕繞到遠離狗的那一側,不住警惕地往身後瞅。
琴酒淡淡地掃了一眼,柴犬豎起的耳朵立刻耷拉成飛機耳,原地轉了一圈,趴回到地面上。
門裡是一位獨居的白髮老人,背已經有點駝了。不可避免的老態從他皮膚的每一處皺褶里透出來,眼神卻依舊神采奕奕,工作室打掃得乾淨整潔,身上的衣服也被反覆洗得發白。
一戶建的一樓不是傳統的下沉式玄關,直接砌成了灰色的水泥地。明亮的白光照射著,並不顯得壓抑。牆邊各式切割機器一字排開,一塊切了一半的藍寶石放在臨時的工作檯上,靠窗的書桌上面放著一架顯微鏡。
這裡是一間小型的切割工作室。
「瀨川雄太郎,」琴酒在耳邊淡淡介紹,「日本首屈一指的珠寶切割師。」
「都是過去的榮譽了,現在還能夠被您承認,這才是我的榮幸啊。」瀨川雄太郎樂呵呵地搖手微笑。
來到一側的會客室,琴酒從黑大衣的內袋裡拿出裸石。細微的啪嚓緊隨其後,失竊已久的碧藍之心,同樣被放在桌面上。
——紅塔美術館驚鴻一瞥,這是唐沢裕第二次在充足的光照下仔細觀察這顆寶石。
寶石整體的色澤微妙地介於淡粉與淺紫之間,圓形明亮式切割能夠最大程度地反射光線,每一處稜角都剔透生輝,光線在切面上折射出迷幻的漸變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