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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過的小弟還以為他在聯絡指示,興奮地一敬禮,楠田陸道點點頭,人模狗樣地回應他們。

    實際上,他在手機上打開的,正是組織的匯報界面。

    這是他們組織的底層成員每天需要完成的日常,楠田陸道最自豪的,還有自己的匯報能每天發到Gin大人的郵箱這一點。

    他將今天泥慘會發生的大事洋洋灑灑地渲染了一遍,著重強調了自己臨危不亂的指揮工作,和剩下的成員對他的崇拜。匯報發出去沒多久,楠田陸道的郵箱裡,已經收到了回復。

    【做得很好。-Gin】

    楠田陸道:「!」

    Gin大人第一次在郵件里誇他!

    潛伏在泥慘會這麼多年,他終於有希望拿到代號了嗎!

    組織還是看得到他的忠心的!

    抱著郵件界面的楠田陸道熱淚盈眶,路過的小弟與他擊掌,他聲淚俱下,一字一頓地說:「我輩義不容辭——」

    Gin大人,請相信我!我一定會重建泥慘會,成為組織永遠安全的大後方的!

    ***

    楠田陸道的匯報,文字間夾雜的標點符號堪稱群魔狂舞,「!」漫天飛舞,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發信人內心的洶湧澎湃。  

    琴酒收起手機。

    這個人對組織的熱情和忠心都出乎意料,不知道唐沢裕是從哪裡發掘的這麼個底層鬼才。不過也無所謂,至少不會增加他清理臥底的工作量。

    泥慘會——作為日本黑社會的第一大幫派,即使遭遇了組織和公安的清繳,也難保沒有死灰復燃的可能。它的招牌與名號,在近百年的傳承中積累的力量不容小覷,最好的方法,就是將他們的高層拿捏在自己手中。

    唐沢裕失憶了,因此他並不記得。

    這個環環相扣的局,看似各方歌舞昇平,暗藏的殺意,卻全都對準了朗姆,楠田陸道上位,意味著這個曾經掌控在他手中的幫派,正式成為了琴酒名下的勢力。

    「泥慘會是個隱患,」唐沢裕忽然沒頭沒尾地說,「等解決掉基爾,就送楠田陸道上位吧。」

    說這話時他正在坐在書桌前,專心致志地研究著怎麼拆卸MD機的電池蓋,老舊的機器在倉庫里躺的太久,螺絲的部位都生了鏽。

    琴酒頓了頓:「楠田陸道?」

    他沒有興趣記下每個沒有代號的底層成員,兩秒以後,才把這個名字和安插在泥慘會中的一個臥底聯繫起來。  

    「是啊,好歹是最大的黑幫,」唐沢裕說,「如果完全落在朗姆手裡,後面的事情不好辦。」

    他唇邊還掛著點漫不經心的笑意,好像讓口中最大的黑幫易主,就和修理眼前的MD機一樣,是一件手到擒來的事。

    叮的一聲螺絲落地,唐沢裕彎下腰,更近地湊過去,用小刷清理掉凹槽里積攢的灰塵和銅鏽。

    「你說行就行吧,」琴酒手裡的書翻過一頁,「這人的忠誠度怎麼樣?」

    唐沢裕清灰的動作,卻忽然一頓,片刻後他才道:「……絕對忠心。」

    「楠田陸道絕對不是臥底,放心好了,」他重新低下頭去,「等他上位以後,差不多就可以給個酒名了。」

    這句話語氣奇怪,尾調含著點上挑的揶揄,書頁上方,琴酒無聲地抬眼看向他。

    唐沢裕卻沒有為這句話再做解釋,只顧專心調試著MD機的電源,修長的手指彎曲用力,將電池換了個邊。

    於是琴酒也沒有再追問,目光轉而朝向了這個占據他全部心神的東西。

    「一段錄音而已。手機不行嗎?」

    即使是惡趣味一樣的儀式感,這麼花精力未免也太隆重了,他並不覺得基爾值得他這麼大費周章。  

    這個MD機是唐沢裕半個月以前從倉庫翻出來的,同樣的型號已經停產,市面上早已找不到了,他只能自己著手去修。

    於是接下來的半個月裡,唐沢裕又陸陸續續地往家裡搬了螺絲起子和除鏽劑,隨後是全套的工具箱;準備完這些以後,拖延症就又來了。

    在對付基爾的這件事上,唐沢裕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力求完美心態,什麼都要還原到極致,進度便一直停滯不前。這個重見天日的MD機,被一直閒置在書桌角落,和它同樣放在一起的,還有兩張照片。

    一張是基爾入職CIA時,在檔案里留下的證件照,這個不足為慮。

    另一張是波本,不知道唐沢裕是怎麼拍到這個神秘主義者的,照片中的波本站在遊樂園,正微笑著彎下腰,把氣球遞給一個正在哭泣的小鬼。

    每當唐沢裕在桌前忙碌於一些小玩意時,琴酒在一邊看書陪他,這個時候,他都得克制住自己直接把照片連同MD機一起當垃圾清理出去的衝動。

    MD機里放著一張很老的光碟,唐沢裕將後蓋的螺絲擰回去,按下播放,巴赫的交響樂潺潺流淌在空氣里。

    斜照的光線緩緩推移,從中央一路移動到桌角,橘紅的色塊漸漸黯淡,是黃昏了。  

    琴酒去起身開燈,在他身後,唐沢裕輕輕地笑了笑。

    「不,」他說,「她值得。」

    交響樂走到高潮,激昂的合奏,反而反襯出臥室的寂靜。不知道是MD還是播放它的機器的問題,樂曲的聲音像隔了一層幕布傳過來,沙啞的底噪有種奇怪的變調感。於是唐沢裕暫停播放,垂下頭,又去拆MD機的前蓋。

    他的手依然很穩,連唇角的微笑都不曾變化過,可平靜的表象下,更像隱藏著什麼更激烈深沉、隱而不發的東西,那些陡然浮出水面的情緒,就被他自己不聲不響地按回去了,至少在那時候,唐沢裕不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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