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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將所有的狼狽都納入眼中,又怎麼會這樣恰到好處地及時出現呢?
灰原哀仰頭打量著男人後腦,黑色的短髮柔順地貼服在頭皮上,偶有幾縷不服氣地跳出來,悠悠在空中晃動。
她的目光,便聚焦著跳動的髮絲末端,似乎試圖從晃動的規律中,解讀出任何一點微小的端倪。
可那晃動的幅度卻大了起來,帶動它的是脖頸的動作。諸伏景光搖了搖頭。
他給出了想像之外的另一個答案:「當然不是。」
「……」灰原哀的眼神里寫著明晃晃的懷疑。諸伏景光腳步放緩,單手從口袋裡抽出手機。
「有人給我的信息,說你會來。」
按亮的屏幕在女孩面前一晃而過,殘存在視網膜上的留影,依稀能辨認出幾個代表著時間地點的數字。
晃了晃簡訊界面,諸伏景光又自然地將它收了回去。其實這樣匆匆的一瞥並不能看清什麼,話語的可信度依然在百分之五十徘徊,可他也沒有完全說服灰原哀的意思,只說:「我最近才回來。」
沉默的氣氛像水面上的薄冰,打破以後,話語便潺潺流淌而下。
「你沒有回過這裡,不認識路也正常。通道是備用的出入口,正門在一條街外的地下車庫,裡面不允許外人停車,誰來了保安都會說停滿了。」
他溫和一笑,「其實根本一輛車都沒有。」
灰原哀說:「『回』?」
她單獨拎出了這個字眼:「我對這裡沒印象。」
一點印象也沒有,無論地址還是陳設,否則她也不會任由帝丹小學的修學旅行將自己帶到附近。她扭頭望向兩側,金屬的牆壁千篇一律,與之前自己見到的沒有兩樣。
諸伏景光:「因為它已經廢棄很久了……大概二十年?」
他也隨著她轉頭看了看,平淡無奇的話語,落在灰原哀耳中,卻像平地而起的驚雷那般轟然炸響。
「二十年前,這是你父母工作的地方,以前的白鳩製藥研究所。」
*
漫長的管道里,吹著似乎無止境的風。
進入通風系統,裡面的溫度頓時下降不少,巨大的溫差讓柯南一個哆嗦。
管壁上積攢著厚厚的灰,稍稍一層,指尖便立刻黑了一層。躬身前進時,頭頂的灰塵簌簌而落。
這還只是逃跑的第一步,更大的困難還在後面:
柯南不知道是誰打暈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所處的具體位置。
眼鏡的兩個紅點,分別是皮斯科的定位器和灰原哀的徽章。前者與他距離不遠,但柯南昏迷過一段時間,在此期間,他不確定皮斯科的位置有沒有發生變化。
就算他一動不動,可柯南被打暈的位置就是在房間外,重新返回,潛在的風險巨大。
去找灰原哀,似乎是眼下唯一的選擇了。
柯南擰亮手錶上的燈珠,扇形的立體光束鋪開在管道里,無數灰塵飛舞而過。反射的微光照亮了錶盤的指針,從上面顯示的時間來看,距離自己進入地下研究所,才過去不到一個小時。
——一小時前他還在草地上科普薔薇屬植物,一小時後就已經匍匐在陰冷的管道內,對比巨大而鮮明,以至於令人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柯南搖了搖頭,拋開胡思亂想。
前進片刻,他發現自己和灰原哀的距離非但沒有縮短,而且還越來越遠。拉高比例尺才發現,代表她的紅點正在以一個平緩的速率移動著,大概相當於一個人正常散步。
放在公園裡正常無比,而在眼下兇險無比的研究所,這樣的漫步就格外怪異。
聯想到昏迷前灰原哀關閉徽章的事,最壞的情況,是她已經被完全控制住,此刻正在前往boss的所在地!
柯南咬牙繼續追去,手電的光束末端,卻忽然照亮了一個突起,來到附近才看清,這其實是兩卷塑膠袋密封的錄音帶。
灰塵一視同仁地沉降下來,在表面積攢了厚厚一層。柯南拿袖口擦了擦,底下是兩條十字交叉的厚膠帶,它們將錄音帶牢牢地粘在管壁底端。
怎麼會有人將錄音帶藏在這裡,它們又會是留給誰的?
這種老式的錄音帶,還是幾年前生產的款式,即使性能沒有在時間推移里衰減,市面上也幾乎找不到能夠讀取的機器了。
柯南好奇倍增,將它拆下來裝進口袋,隨後在附近摸索一陣,果然找到了另一個通風口蓋。
——不是所有人都有他這樣孩童的體型,能爬進狹窄的管道中的。
這個位置,多半有人在下面踩著椅子、伸手探進通風口,才能將錄音帶粘在裡面。
柯南估算了一下,繼續在通道爬行的話,以自己遲緩的速度,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灰原哀的。權衡再三,他才選擇跳了下去。
底下是一個廢棄的房間。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裡面的灰塵厚得與通風管道內如出一轍。天花板終於不再是穩定的光源,純白的光線一閃一閃,落地的柯南濺起一片煙塵,頓時被嗆得咳嗽幾下。
地下的研究所,第一次在柯南面前展現出破敗的全貌。
此前經過的所有地方,走廊與房間都一塵不染,他險些要以為這個研究所一直被組織使用了,可如果這樣的話,通風管道里又遠不該積攢了那麼厚的一層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