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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張六個人的合影。
照片的大小只有三寸,塑封的邊緣已經有些泛黃了,能看得出被人細心保存的痕跡。
背景在一片盛開的櫻花林,淡粉的花雨下,六個脾氣迥異的少年歡笑著,或嚴肅,或搞怪,或平靜,或大笑……相片將他們人生中最美好的歲月定格成永恆,不遠的警察學校門口,銀制的五瓣櫻花警徽熠熠奪目。
唐沢裕在那一刻徹底呆住。
不是因為他在照片裡看見了自己……而是因為其餘的五個人他全認識,並非空白的記憶突然覺醒,而是來自於他看過的那本柯南,這個照片的構圖太眼熟了,就是番外篇警察學校的封面,警校五人組的合影!
連唐沢裕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攥著照片的指尖在微微發抖。
——為什麼他也在這張照片裡?
原版的漫畫裡,五個人最後只剩下化名為安室透的降谷零,他以日本公安的身份潛入黑衣組織臥底,組織代號為波本。
那在現在的所謂重置版中,安室透又在哪?五個人的命運究竟有沒有發生改變?該死!他只知道現在是柯南元年,完全不清楚主線的進度!
激盪的心緒讓唐沢裕猝不及防地咳起來,他整個人蜷縮起來,轉頭把自己埋進枕頭裡,連一秒鐘的時間也不願耽誤,瘋狂在心底呼喚:【73?73!】
一聲沒有得到回應,就一直喊到系統冒頭為止。兩秒後,電子音才慢悠悠響在腦中:【什麼?】
這時的73與縮頭烏龜有些微妙的相似,但唐沢裕懶得與它計較那麼多,語速極快地說:【給我看完成列表!】
【啊……】系統一愣,【什麼?】
【任務列表!】唐沢裕難得失態地大聲喊,【新手任務不是完成了嗎?該解鎖了!】
任務列表是一個長長的下拉框,按任務進度的不同,進行中的任務標題是橙色,已完成則會變成綠色。
唐沢裕整個人蒙在被子裡,眼前一片漆黑,就為了第一時間看清銀色的系統界面,和猜測一模一樣,在新手任務上面,其實已經有了長長的一串已完成清單。
唐沢裕一目十行地掃過列表,終於停留在幾行綠色的小字上,不動了。
【支線2:救濟萩原研二[已完成]】
【支線2:救濟松田陣平[已完成]】
【支線2:救濟伊達航[已完成]】
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很久,唐沢裕的目光才像解凍了一般,慢慢地往下挪移。
他似乎自身而心地抗拒著某個結果,細細在橙色的部分掃視著,像是在徒勞無功地尋找什麼遺漏的地方一樣。
可直到最後,想看到的內容也沒有刷新在眼前。
唐沢裕長長吐了一口氣。
就在那一聲嘆息里,好像有某種堅不可摧的東西在他內心鑄成了;他閉了閉眼,目光下滑,終於在最底部的紅色中,找到了那一行字。
【支線2:救濟諸伏景光[已失敗]】
唐沢裕的視線就凝固在那上面,一動不動,看了很久。
Case1 FIN.
第9章 Case2.逼近灰原的暗影(1)
其實唐沢裕睜眼至今,對於自己的身份、處境乃至存在本身,一直沒有多少實感。
記憶聯絡著過去與現在,是一個人賴以安身立命的錨點本身。高樓會衰敗,景物會變遷,只有腦海中鮮活的記憶,才是永不褪色的存在。
當連記憶都失去時,與其說他是人,倒不如說更像舞台上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機械地扮演著自己的戲份。
因此,無論展露的笑意多溫和、偽裝多完美,只要記憶一日是空白的,就一日無法擺脫那種不知往何處去的茫然。
系統73與漫畫連載的出現,更是加重了這種虛無感。
他的靈魂生生撕裂成兩半,空蕩蕩漂浮著。一半是這場大戲的演員,另一半是台下冷眼旁觀的看客,兩者互不相干,卻對周圍的一切懷抱著如出一轍的冷漠。
——說到底,劇情如何,主線如何,又和唐沢裕有什麼關係呢?
死了多少人又如何。人終究是要死的。
身為看客,他沒有任何登場的動力,而身為演員,也只是出於性格里執拗的那一面,把擺在面前的任務完成好而已。
可當那張照片出現時,一切忽然就變得不一樣了,冥冥中好像有一隻手,輕輕地在他心上彈撥了一下。
於是塵封的心弦微微震顫,發出綿長又恆久的餘音。
這時唐沢裕才看見空白一片的記憶上有一扇門,儘管鑰匙還不知所蹤,可門就在眼前,總有一日是能夠推開的。
茫然的旅人有了落點。
那是現在的唐沢裕能抓住的,通往自己失落的過去的唯一途徑,就隨著系統的一行紅字,驟然斷去了六分之一。
很難說清楚那一刻他的心情到底是什麼,沒頂的悲傷混雜著巨大的茫然,百味陳雜滑過齒間,最後留下的,也是最為鮮明的東西,居然是惱火。
——救濟諸伏景光的失敗,讓他非常惱火。
如同最終被奪走的那顆寶石,唐沢裕一開始對它並無執念,拆除與寶石相連的炸彈也只是出於對藝術品的尊重。
可他救下來的東西,一旦被人拿走,唐沢裕就是很生氣。
諸伏景光同理,看到照片的那一刻,他已經下意識將上面的五個人劃入了自己人的範疇;而鮮紅的字恍如刺眼的嘲弄,冥冥中命運輕蔑地拋下一眼:你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