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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人是來不及的。」
「明明可以更快過上好日子,為什麼非要推遲呢?」
邱生盯著李平安,亦是盯著觀眾。
那道視線仿佛洞穿了時空,刺激著屏幕外的所有人。
讓人不禁心生聯想,是否真的有過這些事情,真的有過這種小人物。
他有著超越時代的卓越見解,有著一雙邱生般的犀利眼神。
可是他能怎麼辦?這個時代就是這麼壓抑,我們小人物就是這麼一文不值,我們的觀點再好也沒有人聽,也沒有任何渠道告訴更上層的人,有的是人說我們無知愚蠢而自作多情,有的是人告訴我們天太高遠我們參不透。
這段討論刺中了太多觀眾,就連剛剛學了點政治的初中生都皺緊了眉頭。
他們不僅擔心邱生的命運,還擔心起了整個城鎮……乃至整個時代的命運!
邱生死死地盯著李平安。李平安不知是羞憤還是什麼,忍不住撇開了視線。
「隨便你吧。」
邱生站了起來,轉頭便走下了飯店。此刻正值晚餐時間,樓下餐桌的年輕客人洋溢青春活力。而又老又丑的邱生與他們擦身而過,在李平安視野里?蒊越走越遠。
李平安真的不理解,一個小員工,怎麼還關心起了城鎮命運。
而接下來,邱生的做法變本加厲。
他一個小員工,帶動農民寫了大量的請願書。
他一個小員工,帶動工人靜坐公園。
一天天的,他的想法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逐漸也引起了媒體的關注。
信用辦公處的高層知道之後,半是勃然大怒,要開除了這瘋子,半是態度飄忽,覺得這瘋子說的也不無道理。
「你看過他們的計劃書嗎?」
「沒有,難道你看過?」
「看了點,想法還行,只是有點異想天開。」
「不過,他都把事情搞大了,我們也不好對付他吧,免得成為外區的把柄……」
「你就讓他們成天在公園坐,他們能搞出什麼事呢?」
「也是。」
辦公室內一眾的嘲笑聲。而會議結束後,有個高層拿著計劃書,視線投向了更遠的地方。
連一個小員工都知道了問題所在,可是他們呢。
時代浪潮在激烈翻湧,無數的魚在水中溺死。
觀眾都替他們急了,這麼好港口城鎮,不抓住時代風口發展工業,還等個屁啊!
而邱生的臉色越來越差了。
死人相的他,現在幾乎跟死人沒有兩樣。
由於邱生經常來公園,公園的流浪漢都認識他了,那個曾經搶過他錢的流浪漢知道他的事跡,經常過來圍觀他。
有一次邱生遭不明人圍著打,還是流浪漢帶著幾個人打跑的。
有些流浪漢是犯罪逃亡的惡人,有些流浪漢是破產沒錢無家可歸的窩囊廢,他們是屬於後者,但是好歹留著幾分力氣。
而邱生跟他們幾乎沒有對話,經常是看了一眼就背過身走了。
邱生已經是一顆脫軌的生命。
他就不可能再走回小員工的原路了,他也看不見路了。
一次,財務局副局長來到附近城市開記者會議,大致討論區域發展方針。
財務局副局長是相當大的官員,周圍幾個城市的大人物都爭相過去了。
當天,副局長回記者提問,碰見了身高異常高的男性記者。
該記者的問題極其犀利,問得副局長冷汗直冒,正想做眼色讓人把他帶下去,可是一想,這正是他政績表現的關鍵時間,更高的人物看著呢,連個小小的記者會議都控制不住,恐怕會大大失分。
副局長於是頂著壓力,竭盡所能地試圖回答記者的問題。
然而,記者的問題太犀利了,說的極其詳細,甚至不像提問,而是在闡述方案。
更奇怪的是,他的眼神異常沉靜,帶著一種觸目驚心的洞見。
副局長不禁在眾記者之中,正視了這個灰色外袍的男人。
一種不該在此時出現的熱血衝動在副局長心中湧現,他竟與對方辯了起來。
戲劇的高潮在此發生。
邱生偽裝的記者將副局長辨得啞口無言,記者會發生了大混亂,這可是一場直播啊!
副局長深深記住了邱生,要問他是哪裡的記者,邱生卻是遞上了他們的那套計劃書。
「來不及了,請您一定要看這份計劃書。」
「我們修改了很多遍,把心裡想的所有東西都寫在上面了,請在決策前,看一眼我們真實的心聲!」
「你到底是……」
副局長皺眉,這才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
這個人沒有記者證,根本就不是記者!
該事件被以一場鬧劇定性結束。
邱生因尋釁滋事被關在了冬天的拘留所三天。
出來後,他瘦骨嶙峋,已經完全沒有人樣。
他搖搖晃晃地,沒有回家,最終走到公園,睡在了那條長椅上。
次日,新聞報導一名不知身份的流浪漢凍死在公園長椅上,後來屍體是被幾個定居公園的流浪漢認出的身份,是一家信用辦公處的基層員工。
他一生碌碌無為,但是這一年可能發了瘋,干出不少大新聞,讓公園的兄弟們成天討論。
這條新聞很快被失業率的報導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