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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偶爾會跟守墓人打招呼,但格式化的彬彬有禮中隱藏著疏離。他兩手空空,從不帶花,也不碰觸任何墓碑,更不在墳冢前駐足。
守墓人納悶地看著他屢次進進出出,只純粹流連在墓園曲折的小徑踽踽獨行,數日之後終於忍不住走過去,與他攀談起來。
「夥計,你來祭奠誰?」守墓人問。
「我的搭檔。」他看起來並非不善言辭,回答卻簡短單薄,一帶而過,仿佛不願就此多說些什麼。
「你的搭檔?讓我瞧瞧看……是哪塊碑?」
「她和他都沒有墓碑。」他的語速很慢,「他們葬身海底,找不到屍骨,所以沒有墓碑。」
青白的天光自厚密雲層漏落,灑在他微垂的眼帘和緊抿的嘴角,「但我想,緬懷一個人總該到墓園裡,聽起來才更合情合理。」
守墓人聳聳肩,嘴上哼吟幾句打著馬虎眼,而心裡並不接受他的說辭。
——古怪的傢伙。
他好像了解守墓人對自己並未出口的評價,緘默下來不再多做客套。走出墓園,緊跟著湧來的清新空氣圍攏而來。日頭漸濃,刺得他雙眼微痛,將手背擋在瞳孔上。
守墓人在他身後扣上黑鐵柵欄門。
他點點頭,轉身離開。
最初的時候他還會嘗試著用禮節性的微笑偽裝,後來笑容慢慢淡下來,最終他不再笑了。
一個人未免孤獨,尤其是在自身不再試圖尋求快樂之後,這份孤獨愈發明目張胆,如影隨形。每到這個時刻,他總是本能地將自己深埋進第一次通感。
引人戰慄的電流將他和她連結,他們彼此探求對方所擁有的一切。每一個共通的心念都像擁抱,像親吻,像做.愛。他在她身上找到自己,她讓他重新有了聲息。
甚至不用親手觸摸,他就能感知到她呼吸的灼燙和指腹的熱量;不用張開雙眼,他就能清楚地直視到她靈魂的震顫和心靈的疤痕。
他伸出手,睜開眼。
他什麼也沒抓住。
他什麼也看不見。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感到喜悅還是悲傷。
——她並沒有死。
——但他們永遠也沒機會再見面了。
他不想回基地。每個人見到他都是那一副憐憫的表情,說著真抱歉,說著對不起,說著我很遺憾,讓他避無可避,又不知道該怎樣應對。
像揚希死後的倒帶重演。單調乏味,惹人生厭。
他漫無目的,不自覺來到了生命之牆。這兒是標榜著開始的地方。
昔日的工頭邁爾斯歪著那時被她砸斷的鼻樑,還在這裡做著原來的活計。不過跟以往不同的是,現如今他們的工作早已經由築牆反變為了拆牆。
他站在生命之牆的對面,注視著由他親手砌起的那一小部分牆體——他的一小部分靈魂——被掀除拆毀,殘渣碎末由風裹挾卷到遼遠污黑的天邊。他表情隱忍,眼底死寂。
一切失去都可以承受,所有寒冷都可以忍耐。
在成為羅利·貝克特之前,他必須先做個不能被摧垮的英雄。模式化。像一張紙片,單薄,了無生氣。
他曾有過短暫的新生。
但他終於徹底死去了。
隨筆性質的小番外,之前有妹子要過就順便寫出來啦。
因為跟下卷環太之間還有其他兩卷要寫,怕大家忘記小天使和小袋鼠就拿來預熱一下XD
第24章 鋼鐵俠:人工智慧06.
蘇栗對自己撇下奧比向外衝去的唐突行徑做出了「長久凍結讓系統紊亂」的解釋,奧比對此表示出的狐疑只持續了一秒,就被戰甲到手的興奮感所沖淡,他繞著馬克二代左右轉了幾圈,然後……
在奧比·斯坦挺胸收腹屢次試圖將自己擠入馬克二代未果後,蘇栗看著他腰腹間肥厚的脂肪層卡在鐵殼邊沿苦苦顫動,忍不住提出意見:「嗯……我覺得這套戰衣不太適合你的身材,奧比先生。」
「……聽起來好像挺有道理。」
奧比搔了搔腮邊花白的鬍鬚,又心有不甘地最後看了看只能面前塞得下自己三分之二的戰甲,從嗓子眼裡渾厚地咕噥了一聲,頗為遺憾地後錯腳步跳了下來,從懷裡摸出一塊手帕搽了搽這一番折騰下來已依稀汗濕的額頭。
「根據之前傳來的圖紙拆解掉它。」
他把沾滿虛熱汗水的手帕揣回口袋,扶正脖頸中央的領結,就勢抻開拇指向馬克二代一掃,偏頭對手下的技術員說道,「直到能複製出性能相近的實物再拼裝回來,送到我這裡。」
……
後來蘇栗就被肢解了。
沒感到有什麼特別……甚至不能說有什麼「感覺」。她能聽見研磨拆卸的喀嚓聲一直持續蜂鳴,身體分崩離析,每個部分卻都能活動,每個部分也都殘存知覺。
這真是難得的人生體驗……她挪動了一下貼在臉側的小腿,這麼想著。
維持著支離破碎的形態被人研究了數個鐘頭,她又被重新拼湊成人形運回了奧比·斯坦面前。
「根據我的……我的尺寸造一個戰甲出來。」
奧比伸手按住肚子,悄無聲息地縮了縮臍下顯眼的肚腩,後又補充一句,「不惜任何代價。」
「至於你,瑪利亞——」
他再次轉向蘇栗,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鬍鬚掩蓋下的嘴唇開開合合,「托尼的習慣性作息告訴我,這個時候他肯定還沒起床,也不可能發現你來了我這兒……趁現在趕快回到你該待的位置,匯報給我他今後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