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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忍住沒理睬他,羅利只是擰了擰眉,把嘴角抿起來。
「……那是個失誤,畢竟他有很多年沒通感了。」
蘇栗按住身旁他悄然攥成拳的手,挑起眼梢看著氣勢洶洶的對方,「稍微適可而止一點吧,漢森先生,我們能掩護……」
「閉嘴凱薩琳,這裡沒有女人說話的份兒。」
臉上寫明了『既然你把自己撇成陌生人我也沒必要跟你客氣』,查克不留情面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上前一大步徑直與羅利挨近,鼻翼翕動神情危險,「聽著,我敢打賭你只要在戰場上再失准一次,就會害得我們所有人統統都喪命——」
他倒退了一點跟羅利又拉開距離,語氣冷厲而不遜,譏誚般慢條斯理,「我還想執行完任務活著回來,因為我挺喜歡我現在的生活。所以你為什麼不乾脆幫我個忙,趕快消失吧,我知道你擅長幹這個。」
額跡有幾根經絡分明的青筋鼓賁而起,頸間動脈一突一突地跳動,羅利沉默地看著他,手指骨節捏得咯吱作響。
「哦,還有——」
頂燈光圈滲入眼仁致使色彩混雜,查克的目光在蘇栗臉上定焦半秒,繼而看不出喜怒地暗了暗,「差點忘了問,難道沒人告訴過你少動別人的女人嗎。」
「……」
聽他把一句話完整地說完,羅利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張開五指握住了近在咫尺的她的手,終於開口回應了他,「凱薩琳是,『她』不是。」
脊骨一路僵直到尾椎,蘇栗馬上明白了他的話。
然而不同於她的瞭然,查克的眼神伏了下來,眸間幾經劇變。
猝不及防地,他不經任何鋪墊簡單幹脆揮起一拳就擂了過去*。
羅利在一瞬間抓著她的手把她拉到身後,同時歪頭閃開這一擊,對方力道迅猛的拳頭來不及收回,穿過他頸項旁的空隙砸上牆壁。
堅固的水泥牆面以著力點為圓心凹陷了一塊。
甩掉指縫間細碎磨利的砂石,查克低頭餘光隨意一撇血絲浸滲的手背,刀割般鋒銳的戾氣隨即漫上雙眼。
擺明了準備應戰,羅利轉了轉脖子活動起筋骨,等對方沉不住氣又是幾記連續的直拳襲來,他左右輪換支起手肘三下兩下簡練格擋,然後抓住一個空當轉手成刀劈向查克側頸!
後者察覺到他的企圖,上身一歪緊接著抬手將他的攻擊阻礙在半空,誰知道羅利力道強勁得險些撞碎肘骨關節。查克甩了甩疼痛難耐的手臂,撲上去抓緊他的衣領兜頭就是一拳!
眼角被狠揍浮起青腫,羅利不甘示弱地趁他收手準備再來一記的時機,拉遠間距抬腿正踢直接將他踹飛了出去——
查克的後背狠狠摔到牆角的蒸汽管道上,高壓氣體從撞出的窄縫泄露,轟地炸開刺耳的聲響。
鮮明立體的五官隱約扭曲,查克目露寒光猶如孤狼亮出獠牙,擦了擦裂開的嘴角重新站穩,擰了擰手腕再度撲了上去。
瞧見循著動靜在遠處指指點點的圍觀群眾越來越多,原本不打算插手、以為他們鬧一會兒就會消停的蘇栗狠狠抽了好幾下眉角,終於忍無可忍地向前邁進半步。
深陷入激鬥中扭打成一團的兩人誰也沒看清她的動作,只知道回過神來的時候,羅利已經被她的左手卡住脖子整個人抵到牆上,而查克被她的右腳反絞了手,皮靴踩住後背將他按在地面。
「還是流鼻涕的小鬼頭嗎你們?」——況且好歹給我弄清楚一點狀況,你們根本不是在為了同一個姑娘打架吧。
不由自主就劈頭蓋臉地對兩人一通說教,蘇栗拿拇指指腹揉了揉眉心,伸手向牆根一指,「……都給我靠牆站著。」
於是等赫克聽聞異響出門查看情況,卻驚訝地看見自家的混小子和羅利·貝克特規規矩矩地靠著牆站直,面頰不均勻地分布淤青狼狽掛彩,時而目光對撞又各自扭過頭去,耷拉著腦袋顯得頗為無精打采。
——那模樣簡直就像是見到了高中時期的教導主任。
「……這兒剛才發生了什麼?」
不太敢確定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麼毛病,赫克立刻出聲問道。
抱臂環胸站在他們正前方的蘇栗看見他,露出稍微鬆了口氣的表情,「這裡就交給你了,漢森先生。我想先回房間休息一會兒。」
本來被通感剖開了自己極端不願回想起來的記憶,過往的腐爛碎片血淋淋地重置於腦海,她的心情就已經低落惡劣到了臨界點,更別提還要再加上通感時羅利的兄長——揚希·貝克特死於怪獸巨爪之下時的場景回現帶來的悲慟與震撼,她覺得性子早就被無休止穿越磨鍊得圓滑平淡的自己再也沒有碰見過比現在更糟糕的時候了。
——尤其是在查克和羅利不顧影響地當眾掄牆鬥毆以後。
不聲不響地回到艙房,蘇栗把安全門落鎖,站在門口有些茫然地環視著這個不大的私人房間,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做點兒什麼。
她在無數個不同的時空里不斷尋求死亡,本來只是為了能換來在現實世界過上一段正常生活。她想到最開始的第一次穿越——就如同羅利所看到的那樣,在陌生的環境裡醒來時已然換了副軀殼,放眼望去身邊遍地殘朽死屍,她那時還不知道「死」就是返回自身的鑰匙,更沒有一星半點軍事常識,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哭哭啼啼著穿越戰場,沒經驗莽撞行事的結果就是在死去之前受盡了比割肉剜骨還要殘忍百倍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