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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後來,兩人卻又為女兒的取名問題發生了爭執。
「老頭子說過他只認叫邁克的孫子。」查克見對方沒有半點鬆口的意思,靈機一動把父親搬出來做為談判的籌碼,「我也覺得……」
「少來這套,漢森。」
當時病床上的蘇栗把被單往上拉了拉,擺出一副毋庸置疑的堅決樣子,「我可不是會給可愛的女孩子取名叫邁克的缺心眼家長。」
兩人僵持不讓,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次冷戰。
後來他們一起去找了獨居在雪梨基地的赫克。當年蘇栗的救生艙率先彈出了海面,查克卻遲遲沒有浮上來。赫克不眠不休地等在海邊,熬得雙眼通紅,等到突襲者的逃生艙飄了起來、查克打開艙門搖搖晃晃地走出來,赫克趕在蘇栗前面欣喜地衝上去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在那之後父子倆徹夜長談,最終解開了多年的心結。
得知了事情原委的赫克攤開手,從善如流地提出了解決方案——「以後再生個男孩兒叫邁克不就行了。」
於是皆大歡喜。有著深色頭髮和健康小麥色皮膚的姑娘莉莉長得像極了黑髮黑眼的母親,卻繼承了父親驕縱傲慢、鋒芒畢露的性格。每次蘇栗看見那張跟自己如出一轍的臉上顯現出桀驁不忿的欠揍表情就覺得頭疼,好在兩年後被順理成章命名為邁克的小兒子也出生了,跟莉莉截然相反的是,樣貌酷肖查克的他平素舉止卻乖巧溫和,偏偏只在某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有種奇異的倔強和偏執,蘇栗雖然省心了不少,可總是會忍不住把他錯當成自己魂穿到了查克身上。
不同於其他伴隨著童話故事入眠的孩子,莉莉和邁克是在每晚由母親親口誦讀《怪獸戰爭編年史》的絮語中長大的。邁克對此不以為然,莉莉卻打從心底被那些創下豐功偉績的英雄們所深深打動,在年滿十六周歲後便毫不猶豫地報考了美國陸戰學院——也就是她的母親、那些床頭故事中的主角之一曾經就讀的學校。
「你明知道你爸爸不想讓你進軍隊。」得知這個消息的那天,媽媽邊把果醬抹在烤得焦黃的麵包上邊頭也不抬地說道,神色並未流露出太大幅度的驚異,可語氣里卻隱約有了些責備的意味。
「得了吧,我才不想聽老頭子的命令。」莉莉歪靠在椅背上翹著腿,擺出一副格外厭煩的神情。
蘇栗放下餐刀,把核桃碎灑在厚厚一層的甜香果醬中,恍若未聞。被忽視的莉莉不滿地伸手,到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成功吸引來注意,用刻意放大的口型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也可以和你模擬通感,媽媽。」
——她知道昔日是機甲駕駛員的母親在一次事故中失去了聽力,也知道從那以後是父親使用模擬通感裝置成為了她的耳朵。
「等你長大了再說吧,小女孩。」蘇栗失笑搖頭,將填塗好的麵包放到盤子裡推至她面前。
「我已經十六歲了!」莉莉心不甘情不願地激烈反駁著,只得到對方敷衍的兩三下點頭。
經過了一個月忐忑焦灼的等待,她總算是不負眾望地收到了陸戰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她實在太興奮了,拿著快遞過來的文件袋就衝去廚房把媽媽和弟弟接連抱了個滿懷——誰知卻一不小心弄翻了邁克手裡剛從烤箱裡取出來的滾燙小餅乾,高熱的碎屑落到腳面上燙傷了他的右腳。
——這就是為什麼邁克,她的弟弟,不得不臥床靜養兩個月的直接原因。
沒錯,她的弟弟邁克·漢森,身為兩位頂尖前駕駛員的的兒子,居然對那些讓人著迷的怪獸和機甲統統不感興趣,反倒熱衷於下廚房擺弄些鍋碗瓢盆的活計——根本不像是個男孩兒。自從他八歲時處女秀做出的法式小蛋糕驚艷了全家人的舌頭以後,媽媽就放心大膽地將廚房裡近乎一半的活兒都交給了他,莉莉抱著看好戲的心態去圍觀過幾回,沒想到邁克看上去顯然樂在其中。
她搞不懂弟弟奇怪的愛好,就像她搞不懂曾經是最優秀的機甲駕駛員之一的母親,為什麼會心甘情願在家裡當個家庭主婦,整日操勞些瑣碎繁雜的家務活。
莉莉一直認為這看起來挺沒意思的,至少跟駕駛機甲比起來是這樣。
「戰爭結束以後,你為什麼不留在PPDC?」
臥病在床的弟弟很快睡了過去,她和母親一同輕手輕腳地退出門外,不由得突然出聲問道。
「因為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我了呀。」
蘇栗很快弄懂了她的意思,噗地笑出聲來,矮身坐到了客廳的沙發墊上,想也沒想便爽快地回答,「把你們兩個小傢伙教導成人可比開機甲有趣多了。」
……真的是這樣嗎?
莉莉半信半疑。
等到泯泯夜色蓋住暮光的時候,父親查克——現任的澳大利亞空軍某師指揮官——才遲遲歸家。莉莉簡潔明了地將錄取通知書往他面前一放,旋即不出所料地看見了對方瞬間氣得暴跳如雷的臉。
泄憤似的把模擬通感裝置惡狠狠地拍到耳朵上,查克花費了將近所有的耐心才勉強收回指向她鼻子的手,轉而使勁敲了敲桌面上攤放的紙張,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了出來,「這是什麼玩意兒?!」
莉莉仰著脖子和他對峙,毫不避諱地回答,「美國陸戰學院的通知書,你該恭喜我,我被錄取了。」
查克果斷往開放式廚房裡忙活著做晚餐的蘇栗那邊投去一道目光,面上明確地擺著象徵「我可以揍她嗎」的不爽表情——事實上他現在也確實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