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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身體不可能同時擁有兩個靈魂,所以她——這個不速之客被擠了出來。
一次穿越不經歷死亡就不可能離開,所以她進入了另一具嶄新的身體。
「……」
她正蹙著眉頭蹲在地上回憶並思考著,停屍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兩名值班的醫生穿著雪白開襟衣袍有說有笑地走了進來,餘光瞥見只剩下一具屍體的鐵台俱是一陣怔愣,馬上停止了交談。
兩人不知所措地過了一會兒,其中一個動了動喉結顫巍巍地出聲問道,「……等等,弗雷德,那具去哪兒了?」
「真是見鬼——我他媽怎麼知……」
聽見他心驚膽戰的問話,另一個被稱作「弗雷德」的立即不耐擺手,仿佛為了掩飾自己的恐懼一般粗聲惡氣地回敬。
他罵罵咧咧地把目光往旁邊一拐,「……」
「……」
蘇栗以蜷縮姿勢儘量遮掩身上私.密的敏.感部位,與那個醫生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
「……」對方被嚇得兩眼翻白,腿一蹬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弗雷德?」他旁邊的醫生嚇了一跳,一邊伸手企圖扶起同僚一邊順著他的視線看過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腦袋一歪也順勢暈了過去。
蘇栗已經無力再做出什麼表情,只得抿了抿嘴角沉默地扒光了最先倒下的弗雷德,除了內褲以外把他的白大褂和一切衣物都一股腦兒地套到了身上。
「不好意思,我會還你錢的。」
把光溜溜的弗雷德扔到另外那個還尚且衣冠楚楚的男醫生身上,蘇栗滿懷歉疚地對他們點了點頭,提了提筆挺衣領踩著不合腳的皮靴推門而出。
這扇門外面要比停屍房裡暖和的多。
蘇栗出了醫院大門,保安看見她身上的白色制服後向她點頭致意。
到百貨商店順了套目測簡便合身的衣服,隨便找了個公廁換掉了顯眼的白大褂,她蹲在馬桶圈上,整理起紛亂的思緒。
艾倫帶著瑪塔醫生去了紐約……但他不知道的是,那是個極端的錯誤——瑪塔醫生的記憶告訴她,那個地址是完全虛假的。某一日瑪塔醫生剛剛給實驗對象進行完定期的身體檢查,有個教授帶領一個穿著黑西裝的人走了進來,不由分說地將那個藥箱和紙片一起塞進了柜子里——陌生人沒有對這番蠻橫的舉動給出理由。
如果找不到真正的藥片,艾倫會死。
而這一切都是源於她——是她唐突地闖入了瑪塔醫生的身體,徹底阻斷了艾倫得到準確情報的可能。
她必須阻止這件事發生。
八小時後,紐約皇后區。
身形頎長的男人食指勾著純黑色風衣搭在單肩,大步行走在人跡稀少的清冷街道上,深絞著的眉頭顯示出他此時鬱悶已極。
今天一早他終於說服了自己,不管這個瑪塔醫生究竟變成了怎樣一個讓他感到陌生的人,她都仍然還是瑪塔醫生。
於是他端了兩份早餐走進房間,叫醒了還在酣睡的她——之後發生的事實證明,這是個極端錯誤的決定。
因為瑪塔莎瑞迷迷糊糊醒來後第一眼看到他,竟惶惑而恐懼地驚聲尖叫起來。
天知道他花了多久才強迫自己認清了這麼一個事實——瑪塔醫生又一次把他忘了。
很好,這真是糟糕透頂,不是嗎。
艾倫按住自己抽痛的太陽穴,在一座看起來年代久遠的寫字樓前停下腳步。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紙片上寫的地址就是這裡沒錯。
「嘿,你好嗎?」嘴角扯起友善的弧度,他熱情地拍了拍樓門口值班室內警衛的肩膀。
對方淡瞥他一眼沒有半點兒打算理睬他的意思,艾倫自討沒趣地舔了舔嘴唇,決定直奔主題,「請問這裡有一個『里克拜爾』博士嗎?我找他有些事。」
警衛總算有了些反應。他斜過眼上下打量著艾倫,很慢地起了身,撈過桌面擱著的帽子,反手扣在頭上,「我去叫他,請你在這裡稍等一會兒,先生。」
艾倫並未起疑,沖他歪頭笑了笑,「噢,那就麻煩你了,夥計。」
他坐上了警衛空出來的那把木頭靠背椅,雙手交疊墊在腦後,百無聊賴地搖晃著雙腿,等待著那個據說是手頭持有藥片的里克拜爾博士現身。
他今早對瑪塔醫生做出的解釋並沒能讓她信服,她歇斯底里地發作一番後又陷入了一言不發的死寂,眼神空洞絕望看不出一絲該有的生機。所以他只得把她先暫時安放在旅館套間裡,獨自一人前來取藥。
他得先攢足了藥物的份量,確保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自己的生理機能能夠正常運作,往後……
往後的事情……再從長計議。
「艾倫?」
他聽見一個聲音試探地呼喚了一聲他的名字——這令他下意識警惕起來。
這裡不該有人認得他!
艾倫一把摸向腰間滿載彈藥並時刻處於保險關閉狀態的手槍,然而對方的動作比他更快——來人緊攥五指骨節浮凸,磕在他手腕上槍枝瞬間脫手!
「別衝動。」
黑頭髮的女人站在他身後,隨意掂了掂手裡繳來的武器,繼而抬起胳膊格擋住他撞來的拳頭,五官皺成一團警告地看他一眼,「我是來幫助你的——聽著,這裡沒有你要找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