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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軟的墊面頃刻陷出一個人形的凹痕,下一秒查克單手按地敏捷地撐起了身,身形挺直拔高地立在眼前,表情不滿。
「我說過,下手之前至少提早告訴我一聲。」他摸了摸被撞得發紅的鼻樑,語氣隨意地抱怨著說道。
「我也說過我會考慮的,現在你來模仿一下我剛才的過肩摔。」
她前進了一點兒距離接近他,同時口中還在盡職盡責地叮嚀道,「還有,你要注意手的位置,別……」
「別什麼?」
他低頭一步撞到離她不超半英尺的近處,根本沒耐心仔細回想她方才做了什麼又是怎麼做的,徑直自顧自地彎了彎隱隱作痛的臂肘繞過後脊圈著她的側腰,剩下空著的那隻手從前面環到背後卡住她棱突的蝴蝶骨,上肢後仰準備把她藉機後摔。
「……」
蘇栗條件反射地用小腿勾纏住他的腳踝,從而有效地制止了他進一步的攻擊行動,結果卻使得兩人相互牽制纏絆著雙雙栽倒了下去。
肩頭甫一碰到墊面,他就自然而然地翻了個身,堅韌下頜深陷進她濃密的發間,把她整個人摟在了懷裡。
蘇栗半仰著頭靠在軟墊上,腰下橫著他有力的手臂,察覺到源源不斷的熱度自他的掌心滲出,隔過薄薄的貼身布料卷涌到皮膚上蒸化濕汗,不自覺地尷尬挪動身子抽了抽嘴角,把原本涌到嘴邊的警告換成了另外一句,「……別趁機占我便宜。」
她話音剛落,落在墊子外圍堅冷地面上的足尖忽然一陣發緊,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在戳刺著鹿皮短靴,發出跟麥克斯啃咬硬物時相差無幾的黏膩聲響。
……其中音色的些微不同大概就是鹿皮跟牛皮的性質差異吧。
查克抓著鬥牛犬的項圈把它從地上拎了起來,扔回急急忙忙從角落的矮凳邊上跑過來的愛麗絲手裡,又調轉餘光看了看蘇栗——後者正忙著拿手帕擦掉麥克斯留下的濡濕口水漬,灰卡其色鹿皮上鋒利整齊的牙印清晰可見。
「我沒空的時候你應該看好我的狗。」他發現自己的臉部神經悄然繃了起來,面無表情地板著臉說道。
「得了吧,」
愛麗絲也注意到了他面上的細微變化,嗤地笑了一聲把麥克斯掂了掂整個兒抱在懷中,指尖漫不經心地搓揉著它絨毛稀疏的小腦袋,讓它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起勁地蹭來蹭去,「我之所以在這兒陪你的狗玩,是因為比起你本人那張倒胃口的臉,你的狗顯然更帥氣一點兒。」
被毫不客氣劈頭蓋臉地羞辱了一番,查克勉力強壓著怒氣扭頭轉向斜後方防護墊上的蘇栗,眉頭皺成一團,也不再顧及地拔高了聲調,「我不懂為什麼每次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都要帶上這傢伙——」
愛麗絲不甘示弱地把麥克斯放了下來,眼看著小傢伙一顫一顛地繞著自己打轉兒,不由得抱起雙臂冷笑了一聲,「哦,這不是很顯然的事情嗎?當然是因為我怕你借著私下指導的名義對……」
「忘記我說過的友好相處十項基本原則了嗎?」
作為屋裡唯一一個生理和心智都趨向成熟的成年人,蘇栗頓覺自己快成了兩人名副其實的監護人,撩起指腹按了按發漲的眉心,出言儘量讓自己的嗓音蓋過了他們激烈的爭駁聲,「如果誰想自己洗衣服收拾房間,偷別人的身份證買酒喝,那就請繼續。」
「……」
愛麗絲和查克相互交換了一個針鋒相對的兇惡瞪視,都將臉扭向一邊不再吭聲示意妥協。
「其實不需要我的指導,你的戰鬥方式就已經算得上純熟精湛了,大概是你父親對你的要求太高。」
蘇栗的口氣緩弛下來,四肢經過了小半天的劇烈活動,再一防松就已然酸麻得幾乎動彈不得。她舒展著緊縮的肌理筋膜,不忘偏頭囑咐道,「回去把我今天演示給你的基本格鬥和反擒拿套路多練習幾遍。」
查克鉛藍色的瞳孔閃爍了一下——事實上他根本不需要什麼戰術指導,就憑潘特考斯特將軍給他的最新單人模擬機的各項指標來看,他認為自己完全能夠出色地勝任數值測試工作。
至於他為什麼這幾天他都待在這兒隨便學學她的戰鬥方式……
他在觀察她的反應,因為前天她沒能在濃翠的小花園裡給予他明確答案。
「明天我會進行第一次單人模擬機調試,你必須得來。」
他收回自己一不留神就漫天散亂的思緒,強勢而斷然地對她開口道。
深冬朔風掀起一小塊灰霾沿著天際線筆直拖開,臨近幾欲沉沒的落日便被吹卷拋上燃燒著霞光和濁色的深遠夜空。
他看見了她眼底紮根抽芽的若有所思,還有噙在嘴角瞭然的一縷微笑。
「沒什麼是我必須要乾的。」待到她說完第一句話查克就轉過了身好像打算馬上離開,她只好接著說了下去,「不過如果有空的話,我會去的……前提條件是我不會被斯泰克將軍和漢森上校拒之門外。」
查克清晰地聽到了她的後半句,但是他沒回答。
單手拇指垮在皮帶上,他吹了聲調子輕快的口哨,腳尖撥了撥鬥牛犬拱著地面的屁股,「我們走,麥克斯。」
……
查克牽著狗回到宿舍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闃黑下來,他坐上被拾掇得煥然一新的整潔床鋪,讀了一會兒找凱薩琳·洛佩茲借來的怪獸獨立解剖學課本,動身攤開筆記本把她做在書上的筆記和重點標註摘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