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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對講機拋到地面用腳跟碾碎,艾倫右手伸入後腰抽出了一把金屬銀色的沙漠之鷹,邊利落地將子彈上膛邊對她說道,「閉上眼睛——別看。」
隨著他小幅度的動作,上衣下擺窸窸窣窣地被蹭開一點,露出被濕漉漉汗水舔舐著的、纖薄流暢的肌肉線條。他汗濕溫熱的指節強硬地扳過她的頭,緊接著就是一聲槍響。
蘇栗明白了。他不想讓柔弱的「瑪塔醫生」親眼目睹殺人現場。
「……謝謝,你真體貼。」儘管她自認為自己見過的死人比他見過的活人還多,可最後還是向他點頭道了聲謝。
「有沒有汽油?酒精?」艾倫把手槍關上了保險塞回腰際,皺著形狀挺拔的眉頭問她,「或者其它什麼易燃的東西?」
「我不知道……」蘇栗茫然地看著他,實話實說。
「……這兒不是你家?」他疑惑地歪過頭,瞟過她看不出什麼內容的臉,帶著十二分不可思議。
不知道該怎樣解釋這件事,她抽了抽嘴角,最後只剩下一片空白的沉默。
「好吧,我想我該先去地下室找找看……你要一起來嗎?」
餘光瞥了一眼地上的兩具屍體和淌成一灘的黏膩腦漿和血液,艾倫剎住了邁向地下室入口的腳步,適時體貼地回頭問道。
蘇栗則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屍體的衣袋裡露出了一角的標誌上,在聽到他的聲音後收回視線搖了搖頭,「不了……我在外面等你。」
艾倫沒再說什麼,匆匆地向半掩著的地下室門口走去。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散發著昏黃燈光的樓梯盡頭,蘇栗才走過去蹲□,抽出了那張昭示著兩人身份的卡片——
Central Intelligence Agency
CIA。美國中央情報局。
中情局的特工要追殺她?蘇栗突地覺得有點兒玄幻的不可理喻——這簡直就像是美式商業大片裡的情節。
在艾倫提著兩桶汽油走上樓來之前,她又將身份卡片塞回了屍體的口袋裡。
「那個太容易拆穿的謊話撐不了多久,我們得快點兒。」
汗液沿著下巴分明的線條滑過一道水痕,他抬手用袖口隨意擦了擦,片刻不停地擰開油桶的蓋子登上二樓,從樓梯口把汽油一級一級地向下澆過來。
蘇栗明白了他的意圖,也抄起了另一桶汽油在煤氣罐和其他一些的易燃物上灑了些,將剩下的都淋到了已然逐漸僵硬的兩具屍體上。
「給我你的項鍊。」
艾倫接過她遞來的細細一根白金項鍊,單膝跪地繫到扭曲著肢體面色僵白的女屍身上,繼而左右環視一周確認了沒有什麼遺漏,便轉手自褲袋中掏出了一個打火機,想了想轉身放在她的手心,「這是你的家,我想還是由你來做這件事吧。」
立即反應過來他想偽裝現場,營造出自己——瑪塔醫生已經死亡的虛假事實,不過她可不認為大名鼎鼎的CIA看穿這套把戲需要花費多少時間。
但看現在這樣子,恐怕無論如何她都要跟這個叫艾倫的男人離開了。
最後看了一眼這座剛剛接觸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房子,蘇栗倒退著退出廚房後門外,將打火機點著旋即輕輕向里一拋——
熾烈纏卷的火舌騰地燃起,滾滾熱浪霎時撲面而來。
……
「我需要你的幫助。」
艾倫帶著她片刻不停地急速踏過咯吱作響的荒草枯葉,來到隱蔽於密林一隅濃郁樹蔭下的轎車旁,一手伸到方向盤側下方發動著汽車並對她說道,「我必須得到藥片——綠色和藍色,它們在哪裡?實驗室嗎?」
蘇栗靠在並不算柔軟的椅背上搖起了頭,擴張開食指和拇指按壓突突地跳動著的太陽穴,順口挑了條漏洞百出的說辭回答他:
「我說過我不知道,藥片那方面的工作不歸我負責,很遺憾……」餘光瞟到他明顯不怎麼相信的表情,她沒辦法地聳起肩頭,中途轉折了話音,「好吧,好吧,事實上——事實上我忘記了一些東西……你知道,最近發生的事情對我刺激很大。」
這段臨時信口編造的解釋換來的是一陣刺耳的剎車聲——蘇栗受到強力慣性的作用上身猛地向前一跌,險些撞到斜上方開啟了一半的遮光板上。
一口口水嗆到了喉管,她咳嗽著用手掌順了順胸口,心有餘悸地望向旁邊。
艾倫單手扶著方向盤,灰藍色的澄明瞳孔定定地望著她。
「你忘記了……」他輕聲重複了一遍,聽不出聲音里蘊含了絕望抑或迷茫的複雜情緒,最終緩緩地垂下了眼帘,細密濃長刷子一樣的眼睫輕微發著顫,壓低額頭抵在方向盤的把手上,「我還有300毫克的藍藥片……這根本撐不過明天。而且我已經有31小時沒有吃過綠藥片了……」
「這會有什麼後果?」蘇栗半懂不懂地聽著,終於趁著他喃喃自語的間隙側臉問道。
「後果?你在問我?……你真的是瑪塔醫生嗎?噢,噢,對了,你忘記了……」艾倫啞然失笑地抬手扶了扶額角,隨之鬆弛下來的聲音里透出某種說不清的疲倦,「記憶紊亂,精神失常,生命體徵消失……誰知道呢,沒準兒我會死。
他收聲半秒,再開口已然稍微顯現出困惑的模樣,「可是很奇怪,我停止服用綠藥片這麼久,卻沒有感到體能有所下降……」
他說著說著,不經意看見蘇栗高高挑起的眉梢,只得嘆息一聲以手掩面止住了話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