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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薩琳。」他挑了挑眉,眼也不眨地把掛在身上不省人事的奧萊登一腳踢開,邁步走到她身側。
「請我喝一杯吧。」蘇栗揚了揚手中的啤酒,支著下巴遠遠望著酒吧散桌上愛麗絲正教學員們玩兒鬥地主。
「如果我說不呢?」
查克從善如流地回了一句,將碰上她嘴唇的瓶口抽了出來,仰頭灌下一口溫度徘徊在冰點的酒液。
「……」
掌中陡然一空,蘇栗覺得自己血壓隱隱升高,忍不住回頭瞥了他一眼。
在空中與她眼神對撞,查克撇了撇嘴笑起來,聳了一下肩頭後把貼在唇邊的酒瓶整個兒塞到了她的手上,「現在歸你了。」
「……聽說PPDC*打算再給你一次心理評估的機會?」
蘇栗也沒推託,順勢接了過來,手裡有一搭沒一搭晃蕩著細細的瓶頸,看著喝酒划拳玩牌忙得不亦樂乎的愛麗絲忽而想起了什麼,便隨口問道。
查克愣了一下,旋即很快扯起嘴角,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表情:
「澳大利亞最新的五代機甲*想交給我來開。」
「你是指你和你父親?——我明白了。」
蘇栗萬分相信這一次的測試機會是赫克努力協調得來的結果——這一個月內他一直堅持不懈地找來經驗豐富的隨軍心理醫生為查克進行心理疏導,直到讓後者意識到PPDC「將市民的性命置於戰爭勝利之上」的一貫守則。
於是她抬手舉起了酒杯,「祝你好運……我和愛麗絲前些天收到了PPDC紐西蘭區的調令,我們將奉命去那兒駐守。」
展臂從吧檯側面撈來一罐啤酒,查克邊掀開起子邊輕點了一下頭。
從澳大利亞到紐西蘭的航程是——「六個小時。」
「什麼?」蘇栗摸不清頭緒地問了句。
「……沒什麼。」他若無其事地拿指腹摩挲著光滑的易拉罐,心裡卻在想著別的什麼。
翌日清晨,薄薄的曦霧剛剛消褪,獵人學院的停機坪上就停滿了大大小小各國派遣而來的軍用直升機。蘇栗一早起來鋪好床鋪,站在窗口刷牙的時候被滿目的螺旋槳驚了一下,趕快叫醒了抱著枕頭用棉被蒙住臉賴床的愛麗絲。
她們拖出一年前來時丟進衣櫃深處的巨大行李箱——立起來足有半人多高——而後把所有生活必需品都一股腦兒地掃了進去,拿塑封帶一圈一圈纏好。
最後站在門口,蘇栗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屋子。
她已經在這兒居住了整整一年。
搖搖頭前跨一步走出房門,她們拖著行李箱搭乘電梯下到一層,很快從滿目夾雜著金屬灰的軍綠色直升機中找到了紐西蘭的國旗。
這架直升機載著她們來到了利馬基地,在這裡她們將負責太平洋西南部的海岸防務工作。
不知不覺中,蘇栗在利馬基地呆了數月有餘。這期間最新進化的第四代怪獸登陸了馬尼拉,為此,漢森父子和貝克特兄弟合作進行了一次史無前例的大規模圍剿*。然而紐西蘭沿海地區一直風平浪靜,愛麗絲和她都沒有等到任何出戰的機會,她們甚至只遠遠地看見過紐西蘭「怪獸粉碎者」的模樣,更別提走進駕駛艙實實在在地進行通感操作了。
PPDC的駕駛員制度十分嚴格,在空閒時期她們不被允許靠近檢修保養中的機甲。過分相信同步率評估證書的結果便是沒有戰事的時候,模擬通感操縱成了駕駛員們唯一的訓練項目。而蘇栗作為一個在若干年前經歷過真正通感的准駕駛員,認為這項表面上看起來近乎於完美無缺的發達技術還是與實戰大相逕庭。
所以每次愛麗絲請求進行通感訓練時,她都在心裡暗暗抱怨這還不如抱著一桶爆米花看電影來得有意義。
待在利馬的日子分外無趣。作為安全協定層級最高的基地,利馬為了使簽訂了保密計劃的駕駛員與媒體隔絕,全方位杜絕信息泄密的可能,她們和全部利馬基地的駕駛員不能私自從基地內部外出、不能隨意使用通訊設備,儘管身處全球頂尖科技的匯集地,人身自由卻收到諸多條條框框的限制與制約。
除此以外,忙於適應新環境的查克也只在每周末象徵性地給她打一次電話,而且每次都會被緊急事務中途打斷匆匆收線。蘇栗一直都清楚地明白,此前在獵人學院他的自負並不是毫無來由,他確實有著驕傲的資本——在他和父親赫克的手中,尤里卡突襲者一躍變成了怪獸戰爭的中堅力量,作為堅不可摧的堡壘保衛著澳大利亞的所有沿海地區不受怪獸侵襲。
現如今她和查克的關係處在一種微妙的狀態,兩人像是全都心照不宣地默認了什麼沒有點明。在他十七歲生日那天,他們互相從基地給對方寄去一朵玫瑰花,等兩個禮拜後收到各自手中的時候都成了枯萎凋零的花瓣碎屑。
這件事至今還時不時被愛麗絲拿出來當做茶餘飯後的笑料。
他偶爾會從澳大利亞坐六個小時的飛機趕來見她一面。他們像是世上最疏離的陌生人,一前一後地相隔兩三步的距離行走在大街小巷,在城市最自然的呼吸中感受著彼此的陪伴,並不牽手,只是偶爾交談。卻又像對世上最親密的情侶,在市中心中央廣場的噴泉邊接吻,在城郊夕陽透徹澄明不摻雜質的餘暉里擁抱。
蘇栗每月只有兩次自立馬基地外出的份額,她都留在了他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