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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的空氣無比清新,濕潤又涼爽,帶著一種新鮮的味道撲面而來。
也因為雨停了,闊大的湖面上細雨造成的朦朧感也消失了,遠處的幾艘遊船隔湖相望,也看到這邊的畫舫。
雪娥有心賣弄,緊了緊琵琶的絲弦,細細的彈唱:「向晚來雨過南軒,見池面紅妝零亂。漸輕雷隱隱,雨收雲散。但聞荷香十里,新月一鉤,此佳景無限。蘭湯初浴罷,晚妝殘。深院黃昏懶去眠。(玉娘合之)金縷唱,碧筒勸,向冰山雪檻排佳宴。清世界,幾人見?
柳陰中忽噪新蟬,見流螢飛來庭院。聽菱歌何處?畫船歸晚。只見玉繩低度,朱戶無聲,此景猶堪羨。起來攜素手,整雲鬟。月照紗廚人未眠。」
黛玉微微頷首,依然很平靜的吃喝:「這一首更勝從前。」
遠處的船上傳來呼喊鼓掌的聲音:「大妙!」
「雪娥姑娘,玉娘姐姐!」
「二位姑娘也在這裡!」
「對面船上是誰?過來共聚!」
雪娥臉上稍微有點難堪,低聲道:「公子恕罪,這都是些浪蕩少年和文人騷客。」
黛玉不以為意,淡淡吩咐道:「叫船家撐船,咱們挪一挪。湖這麼大,何必非在一處。」
姚三郎站起身來道:「別,這種人很是煩人,咱們挪開了他們反倒要追上來看個究竟,我去轟他們閉嘴。」
黛玉道:「也好。」我覺得沒用。
姚三郎出了船艙,站立在船頭上,湖風吹拂,他的青衫在風中搖擺,對對面船上喊道:「景色寂靜,爾等不要喧譁,攪擾了美景佳人。」
對面一幫微醺的騷客覺得這是嗆火,嚷嚷的更起勁了:「(⊙o⊙)哦?公子不是本地人士吧?」
「小可唐孝琥,邀公子前來一聚,可好。」
「青衫單薄,不似凡品。」
黛玉舉杯微笑,覺得站在船頭的姚三郎比坐在自己身邊時更英俊,也更加舒展。抿了一口酒,聽對面喧譁聲不停,姚雲旗氣的好像要罵街。用內力灌入聲音中,緩緩送出去:「雲旗,不必多說,進來飲酒。對面的,相逢是緣分,不必強求相見。玉娘,再唱一曲。」
她的聲音不高,不像是對面船上那樣扯著嗓子嚷嚷,卻清清楚楚的帶著一股威懾力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又優雅又與眾不同。一口字正腔圓的官話,聲音清澈又雌雄莫辯,一下子就讓人安靜了。
玉娘撥響月琴,又淺吟低唱。
昔年唐玄宗於勤政樓行慶典,命歌舞百戲助興。是時,皇親國戚、文武百官、黎民百姓,觀者萬眾,言語喧譁,人聲鼎沸,執事三番維持安靜,終難奏效。無奈時有奏曰:「可請許和子歌。」玄宗許之。許氏登台,曼聲而歌,頓時寂靜若無一人,使「義者聞之血涌,愁者為之腸斷」,歌畢,歡聲雷動。——黛玉用的正是這一招。
對面遊船上的人果然安靜下來,一曲歌罷,也沒有再嚷嚷什麼。方才姚三郎出去說的那兩句話,是頂著風上,自古以來文人相輕,哪能因為他年輕漂亮就熄火,反而因為嫉妒戧火鬧得更起勁了。
木公子淡淡的三言兩句岔開話題,又經過一首曲子,對面船上的聽他的冷淡之意,就訕訕的罷手了。只是嘀咕了兩句:「風流子。」「攜伎同游,有謝安石之風格。」
姚三郎感覺自己挺沒用的,訕訕的走回來,坐下來繼續喝酒。
玉娘唱完了一曲,紅桃聽的入神,過來給她斟酒:「你唱的真好聽。」
雪娥繼續說些閒話,說來說去,說道:「公子若是要打聽人,最近城裡頭可找不著江湖人,我前些天聽了一耳朵,說是什麼地方有寶藏還有兵書,拿著兵書就會用上將兵法,氣吞萬里,封狼居胥。可了不得呢。」
黛玉滿意的點點頭,看向姚三郎:「這消息傳得真遠。」
姚三郎湊近些,低聲道:「我瞧著倒像是調虎離山之計。」唉呀大師兄呀,忽然覺得我好聰明!
黛玉一怔:「此話何意?」
姚三郎低聲道:「我先時頑皮,但凡要去人家『淘氣』,必要設計調開我打不過的人。」
黛玉猛然間想起猴哥醉鬧蟠桃宴,也是先把人騙走,自己在痛快自在的受用。
三郎哥哥說的話到是很有道理,如果有人故意散布謠言,把人都調走去找虛無縹緲的『文將軍寶藏』,自己卻留在這裡,把有錢的武林中人的家抄了……那可是又容易又方便。
雪娥輕輕的問紅桃:「這位姐姐,二位公子的關係可真好。」
我還是頭一次見著來聽曲的公子哥兒不看著我,卻自顧自的交頭接耳。
忽然有一個喜氣洋洋的年輕聲音傳了進來:「二位公子,小生能否叨擾片刻。」
黛玉微微一驚,循聲望去,見在暮色中又一個白衣秀士踏在水波之上,如履平地,信步走來。很顯然這不是登萍度水,因為沒有浮萍,而且看過師父表演登萍度水,那速度極快。看相貌二十歲左右,眉目柔和,嘴角含笑,溫柔誠懇的模樣。
艙中接連幾聲驚呼。
姚三郎低聲道:「這應該是湖中龍王。」
《抱朴子內篇》卷十七登涉:辰日稱雨師者,龍也。
黛玉是個學問淵博的萌蘿莉,站起身頗為好奇的迎出艙外,拱手相邀:「竟是雨師駕臨,有失遠迎。」姚三郎只好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