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頁
薛寶釵問:「爹,他們是做什麼的?」
她和慕容牡丹同騎一馬,想也知道,項包子太胖了。
慕容牡丹道:「走鏢的。」水旱交通極不便利,買賣客商往來販賣貨物的,離不了鏢行。就是國家解送餉銀的時候,亦是花錢在鏢局子雇用鏢師護送的。
「那喊的是什麼意思?」
「合吾,合是老合,凡是天下的江湖人,都稱為老合,喊這兩個字兒,是告訴路上所遇的江湖人哪:吾們是老合!喊這兩個字喊到吾字,必須拉著長聲。走在路上凡是拐彎抹角亦得喊,遇見村莊鎮市亦得喊。
尤其是遇見了孤墳孤廟或是離著村鎮不遠有座店,或是有家住戶,更得喊號。因為孤墳里埋的不是棺材,十有*都是賊人走的道兒。
孤廟裡的僧道雖出家,亦未必都是真正的出家人,都是里腥化把(即假和尚)。
離著村鎮附近有孤店,有獨一家的住戶,那亦是三應跺齒窯兒,跺齒窯兒就是匪人潛伏的下處。」
薛寶釵聽的入神:「這麼多壞人?」
慕容牡丹大笑:「是壞人,可還不算最壞的。」
「什麼人最壞?」
「有那一類跟紅頂白,吃人不吐骨頭,喪良心吃絕戶飯,還假模假樣假青天的,那等人最壞。
江湖人大多有規矩,不黑老合的性命,對上鋼口了總能留下命,同行同業的還能互相幫襯,你若比他強,他也只是避開你去別處發財。那真壞的可不這樣,容不得比自己強的,勒索著不如自己的,左眼得了紅眼病,右眼是生來的勢利眼,受了點閒氣就要害人性命。」
薛寶釵一驚:「爹,小點聲,你這麼說當官兒的可不好。」
「我說的不只是當官的,有一些官宦人家太太,比做官為宦的人不差分毫。」
薛寶釵點點頭。
慕容牡丹又講了走鏢到何處怎樣拜會鏢局子的規矩,又說:「鏢車上的大夥計走在路上雖然是耀武揚威,兩個「招路」得會「把簧」。招路是眼睛,把簧是用眼瞧事兒。鏢行人常說當大夥計不容易。騎著馬拿著槍,走遍天下是家鄉。春點術語亦得講……
遇上劫鏢的,鏢師就喊嚷一聲:「輪子盤頭,各抄傢伙,一齊鞭托(大家打他吧),鞭虎擋風(動手把賊人打跑嘍,只可驚動走啦,擋過風去就得了,不能殺人)。碰上這種時候就躲開,可別瞧熱鬧。」
「怎麼不能瞧熱鬧?看人打架多有趣?」
「哈哈,你傻呀,動起手來迸出去的刀劍容易傷著人,還有一個,誰知道你是那邊兒的?兩邊人都不認得你,都以為你是對方的人吶。若是認得其中一方,到可以過去幫忙,還能得頓酒喝,若是兩方都認得,你只管看熱鬧,兩邊都當你是自己人在壓陣,誰贏了都請你喝酒。」
薛寶釵一時無語:「江湖中規矩真多。也真危險。」她真想知道慕容牡丹這麼漂亮,何不找個好男人嫁了呢?
忽然又明白了,自己出來不過幾天功夫,住的不好,吃的也不好,穿的也不好,可還是喜歡這裡的樣子。
感覺能喘得過氣了,感覺狂野的空氣比冷香丸更能壓制火毒,感覺自己真真正正的活了一回。
又走了兩個時辰,原本來往車水馬龍的官道上,漸漸冷清下來了,近乎於寂靜無人,只有他們前方有個鏢趟子喊著鏢趟子不急不緩的走著。
而他們身後也始終有馬蹄聲、車轍嘎吱嘎吱的聲音,老太太教訓兒媳婦的聲音,小孩哭鬧的聲音,老頭咳嗽的聲音,顯得鬧鬧哄哄。
項包子往遠處一看,低聲道:「不好!」
慕容牡丹一聽這話下意識的巡視四周,這才發現不對,已經有好一會沒看到有人超過他們了。也有好一會,沒有超過別人了。
她和項包子對視一眼:「切埝!寶釵,坐穩了。」往西跑!
猛的一夾馬腹,縱馬狂奔。
剛要跑過鏢趟子身旁的時候,猛地從鏢車上跳下來幾名大漢,扯著繩子飛跑到路對面,硬是要扯出絆馬索來。
項包子伸手入懷,呵道:「□□的龜兒子!敢暗算老娘!」
她罵完最後一句的時候,每個扯著繩子要拉緊的大漢,都撲倒在地上,非死既傷。
慕容牡丹低頭問:「會騎馬嗎?」
薛寶釵緊張的說:「不會啊爹啊你別走!」
我知道你輕功好,但是你不能去殺人,得先把馬停下啊!你不摟著我我會掉下去的!
「嘖!」慕容牡丹嫌棄的說:「早知道就先教你騎馬了!夾緊!」
後頭教訓兒媳婦教訓了一路的老太太和一直在哭鬧的大孫子抄著漁網從後方左右兩肋包抄過來,想把她一網撈住。
慕容牡丹聽得風聲,來不及暗罵,就抱著薛寶釵騰空而起,在馬鞍上稍稍借力,飛到一旁的鏢車頂上,她手裡已經抽出短刀,三下兩下就把圍過來的人解決了。
又輕輕把薛寶釵壓低了身子,手虛放在她脖頸前,喊道:「又他娘的是捕快?我手裡這丫頭是金陵薛家的大姑娘,這可是我的人質。」
薛寶釵一點都不害怕,聽了這話倍加安心,誰會傷害自己這個『人質』呢?就算捕快打贏了師父,也能證明我的清白無辜。
項包子也籠著馬過來,手裡掂量著幾枚暗器冷冷的看著他們。
對方嘿嘿一笑:「金陵薛家與我有什麼干係,您二位」他話音沒落,猛地一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