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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裡面有些昏暗。
平日裡圍繞著牆邊點燃的一排排蠟燭此時全都熄滅了,只留下了前排聖像前的那些蠟燭。
加斯特神父在旁邊的桌子前,正在看著書信,看到進來的人是安徒生,他露出了和善的微笑:「路上很冷吧,快過來,這邊暖和些。」
安徒生快步走了過去,越是靠近加斯特神父的地方,溫度的確是越是溫暖。
可他沒有從神父身上察覺到任何的能量。
等走到神父身邊,安徒生發現那些暖暖的感覺,居然是從聖像前點燃的蠟燭上發出來的。那些蠟燭很細,怎麼看都像是普通的蠟燭。
但安徒生心中明白,這估計又是某種屬於教廷的神秘物品。
「坐在這裡,喝點牛奶。」加斯特神父指了指桌子,示意安徒生坐在他身邊。
樸實的木桌上擺著兩個杯子,一杯的牛奶已經喝了一半,另一杯則是滿的。
安徒生拿起了滿的杯子,慢慢喝了起來。
加斯特神父正在看信,他的表情有些嚴肅,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等到安徒生一杯牛奶喝完後,他才放下了信。
「漢斯,我找你來是有兩件事想告訴你。」加斯特神父看了眼已經見底的杯子後,又飛快地看了眼安徒生的腳底,接著,他沉默了一會兒後才開口說道,「第一件事,就是關於之前古爾堡上校想資助你的事情。」
他的表情和語調跟以往一樣,可手卻不自覺地放在了十字架上。
神父的眼睛仔細地在安徒生臉上觀察著,似乎想要找出某種徵兆。
安徒生已經察覺到了神父的這些舉動,他心中非常明白,肯定是剛才的牛奶里有什麼能夠讓巫術力量顯露的東西。
但他卻沒有任何表現,只是認真地在聽著神父的話。
所有的巫術能量已經被他收斂在了掌心的路燈中,只要他不釋放出來,任何人都無法察覺到他其實是位超凡者。
「我建議你接受那份資助。」神父緩緩地說道,「而且最好能夠跟古爾堡上校和他的家人建立友誼。」
「我聽說接受了貴族的資助後,就成為了他們另一種『僕人』。」安徒生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就算能夠還清欠款,可是一旦被打上了附屬的印象,我就算償還完畢後,在他們眼中卻依舊是附屬。」
加斯特神父有些驚訝了。
「這是你遲疑的原因?」
「是的。」安徒生點了點頭。
他遲疑的真正原因是不想太早捲入納入兩方勢力的爭鬥,但是對著神父,他只能另找個合理的藉口。
也許是沒有從安徒生身上發現異常,加斯特神父的身體放鬆了些,手也從脖子上的十字架上移開了,「我沒想到以你的出身,居然會想得這麼遠。」
安徒生沒有說話。
是啊,出身底層的平民,能夠獲得某位貴族的金錢資助肯定會欣喜若狂的。
可是凡事都是兩面性,如果真的打上了「貴族附屬」的印象,今後不管那位平民獲得再多成就,那麼他在高階層的眼中,一輩子都是貴族附屬——他們不會再平等地對待他。
加斯特神父嘆了口氣,說道:「可是你現在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安徒生不解地看著神父。
加斯特神父從桌上的書信中抽出了一封,他敲了敲那封信,有些遺憾地說道:「漢斯,這就是我今天要跟你說的第二件事。你的父親失蹤了。」
「什麼?」安徒生猛然站了起來,「他什麼時候失蹤的?」
神父拍了拍他的肩膀:「昨天我收到了一位朋友的來信,他告訴我了這個消息。你父親是我教區的信徒,他駐紮在前線後,每周日也會去教堂禱告,那裡教堂的神父剛好是我朋友。」
「失蹤……」安徒生的心裡充滿了苦澀,「是在戰場上失蹤的嗎?」
在戰場上失蹤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被俘虜,另一種則是當了逃兵。
無論是哪種情況,都極度危險。
根據協議,俘虜是可以用金錢贖回的。但那只限於有軍銜的長官和貴族子弟。平民被俘虜後,只能聽天由命,或者被殺死或者被賣掉。
而在戰場上當逃兵,卻只比俘虜好了那麼一點點。
逃兵是不敢回到家鄉的,否則會被認出他的人立刻發現。對於從戰場上逃跑的人,無論有什麼理由,最終都會被送上軍事法庭。而逃兵所在的家庭,也會被當地人鄙視和排擠。
看著安徒生的表情,加斯特神父嘆了口氣:「漢斯,這就是我為什麼讓你答應古爾堡上校的原因。」
「你父親失蹤的時機很微妙。」
「他是在陛下簽署請戰協議後失蹤的,這裡面有迴旋的餘地。你父親是在戰爭結束後不見的,如果有人能替他擔保證明他在協議簽署前並未逃離,那麼你父親就並不能算是逃兵。」
安徒生猛然抬頭,看向了神父:「戰爭已經結束了?」
「是的。」神父眼中的苦澀說明了這場戰爭的結局。
戰敗了?
丹麥和法國的聯軍居然戰敗了?
安徒生完全無法相信。
丹麥出戰的統帥是弗雷德里克王儲,而法國方面則是大名鼎鼎的拿破崙將軍!所有人都認為,這場戰爭不可能失敗!
「英國的軍隊就這麼強大?」
「不……」加斯特神父嘆了口氣,「英國暗中和西班牙聯手了。王儲殿下在幾個月前就被國王召回。國王的醫生告誡國王,王儲殿下身體不適,最好不要再去前線,所以國王就命令王儲替他巡視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