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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獅迅速撲了上來吞掉了最後一絲血霧。
血霧消失了。
「叮」的一聲,一枚沙土顏色的錢幣掉落在了地上。在錢幣底下,還壓著一顆銀光閃閃的小玩意兒,那東西看起來很像是某種生物的尖牙。
安徒生把尖牙和錢幣都收進了路燈中和銀幣放在了一起。他轉頭,看到圖里帕正站在一大灘水跟前。
雪人已經完全融化了。
一顆黑色的煤炭隨著水痕的消失而逐漸變為灰燼。
這顆煤炭曾經被當做是眼睛鑲嵌在了雪人的臉上。也曾經在窗台注視著屋裡,企圖保護自己的主人。
「雪花……」圖里帕喃喃說道,「為什麼你要進來,你……只是只小狗,只是個雪人……」他看向了安徒生,淺棕色的眼裡閃著淚光,「雪人融化了,雪花的靈魂是不是也會融化……」
圖里帕只是普通人。
他看不到。
此時在他的腳邊,有一隻透明的小狗靈魂,它正戀戀不捨地看著自己的主人。它的身體開始慢慢變淡,可雙眼睛裡,卻充滿了愛意和不舍。
「汪汪汪……」
一串極輕的狗叫聲後,雪花的靈魂消失了。
地上的水痕完全乾了。
拇指立刻哭了出來:「雪花說……」他哭著說道,「再養只狗狗陪著你吧,它不想看到你一個人,那麼寂寞。」
安徒生看著身體微微顫抖著的圖裡帕,覺得難過極了。
原來不僅是人類,別的生物也能有如此誠摯而堅定的感情。他心中想著,那麼一隻小狗卻能堅持這麼久。
小雪人艱難地向屋子的方向移動,它愛自己的主人,它想要保護自己的主人,哪怕踏進這間屋子意味著自己的消融,小雪人卻依舊義無反顧地撲向了那團火。
「抱歉,圖里帕。」安徒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此時的圖裡帕,「真正的雪花在被埋進雪人的那晚就已經死去了。」
「惡魔會趁著生物生機衰敗前趁虛而入,再吞噬掉宿主的靈魂取而代之。」安徒生嘆了口氣,「雪花只是條普通的小狗,卻能逃走躲在院子裡的小雪人里,我想它一定很愛你。」
「它一直努力地想要靠近你。」
「它想要保護你。」
「漢斯。」圖里帕突然出聲打斷了安徒生的話,「很抱歉,我想一個人靜靜可以嗎?」他垂下了眼睛,「我……我……」他纖細的睫毛下,晶瑩的淚珠正慢慢滴落。
「抱歉。」圖里帕猛然轉身,「很抱歉,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
「請你先回去吧。」
這一瞬間,圖里帕的背影顯得那麼孤單和落寞。
他失去了父親和未出生的兄弟,失去了身為法特的家族名譽,失去了原本註定的美好前程……今天,圖里帕又失去了另一位家庭成員,那隻全心愛著他的可愛小狗。
安徒生長嘆了口氣,最終還是帶著拇指離開了。他明白這種失去的感受,別人的安慰都是徒勞的,唯有時間能夠慢慢緩和心中的傷痛。
聽到關門的聲音後,圖里帕的背影卻突然僵硬了。
他走到了窗邊,趴在窗台邊緣看著安徒生從外面走過。
圖里帕嘆了口氣,靠在了擺放在窗邊的花盆上。他看著花盆裡的紅玫瑰,失落地說道:「他是真的不喜歡我……甚至連個安慰的擁抱都沒有留給我。」
「我愛你,但與你無關。」
圖里帕輕輕摸了摸玫瑰嬌嫩的花瓣,他的眼淚落在了花盆裡土壤中,淚水很快滲了下去:「可我真的希望有一天他能夠看到我,能夠跟我說他也在意我。」
玫瑰輕輕晃動著,似乎是在安慰傷心的圖裡帕,又像只是一陣風經過無意間吹動了它的枝條。
窗外的雪停了,附近的人家開始在屋頂懸掛起聖誕裝飾來。
這是個孤零零的聖誕節。
太多的傷心,太多的離去,太多的眼淚。
回家的路上,拇指想起那隻和雪人一同融化的小狗,心中就忍不住湧起一陣陣的刺痛感,他悶悶不樂地問道:「漢斯,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雪花的?」
要不是小漢斯提醒,拇指說什麼都不會懷疑雪花的。
誰會突然懷疑一隻狗呢?
安徒生似乎在想著什麼出神。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說道:「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死神學徒沒有帶走雪人里的靈魂,後來我想明白了,其實答案很簡單——因為雪人里的靈魂並不是人類的。」
拇指若有所思地說:「就是因為這樣嗎?」
「嗯,當時我只是懷疑。」安徒生解釋道,「第一次遇見雪花時,它說話非常粗獷還有些色色的行為。但是後來,再次遇見雪花後,它說話的方式完全變了!」
「我以為是你翻譯的問題,可當你讓我能聽懂它說話後,我就發現了這完全是兩種不同的說話方式!每個人有不同的性格,每條狗也是如此。」
路邊的行人逐漸多了起來,大家臉上都帶著節日的喜慶,手裡抱著各種食物和禮品。
安徒生的聲音低了下來:「現在想想,我在看到雪人時就作出了錯誤的判斷。我下意識地以為那是圖里帕的弟弟,並沒有發現雪人里其實不是人類的靈魂。」
「難道你就沒有懷疑,藏在雪花身體裡的其實是血女巫嗎?」拇指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