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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黑暗裡無聲嘆息, 向後倒去, 將自己摔進軟和的棉被, 雙臂向兩側打開伸展, 手背貼著腈綸被套滑動摩擦, 像條被投入大海的淡水魚在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右手紗布被剮蹭的感覺太強,她只能暫時停下發泄鬱悶的行為,抬起右手幾乎是貼在眼前仔細打量。
要說她能在這種光線下看清什麼,那是不可能的。
她只是用右手背蓋住了眼睛,感受著紗布的粗糙觸感, 內心焦躁的潮水便漸漸退去。
小藤蔓又自作主張拉亮了暖黃的床頭燈, 蘇西捉住小藤蔓,發現它身上間隔著一段距離多了幾個小芽。沒等她細看, 小藤蔓就卷著紅門實驗室的文件幾乎直接拍在她臉上。
她接過文件,再次掃了眼房間裡不知在哪的監視器。
如她對迪克說的那樣,她其實並不反感迪克調查她。她只是不喜歡這種時刻被監控著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像個被關在單向玻璃房裡的展覽品。
然而有個好玩的地方是,這是秘密的監控行為。而迪克為了保護他的秘密身份,肯定不能以迪克的身份認下監控的事,即使要對蘇西在監控下的異常做出反應,也只能用夜翼的身份出現。
雙重身份是個好東西。
迪克在調查她,卻不能讓她知道他在調查。而她對此事心知肚明,為了幫不自知的義警先生捂好馬甲,她不能在迪克面前表現出超出一般市民的能力,但可以在夜翼面前表現自己的特殊之處。
所以她向迪克隱瞞夜晚的秘密外出,卻敢光明正大在夜翼的監控下察看偷來的文件。
蘇西不否認自己的惡趣味,她用文件擋住情不自禁露出的笑,在床上翻身轉為趴臥,踢掉鞋子,小腿回勾,愜意地前後搖晃,將左手墊在身下撐起上半身,空出右手翻動文件。
這並不是一份專業的實驗報告,而更像是某個實驗員的私人記錄:
X5年10月
我們開始了上帝之骰重現實驗,目標父母死亡,脊柱嚴重損傷,除了年齡,一切符合資料記載。我們向目標植入晶片,考慮到目標的能力需要強烈的自我意識,暫未激活晶片。
X5年11月
漢尼拔萊克特成為目標心理醫生。
X5年12月
目標向神盾局舉報漢尼拔萊克特,這與資料記載不符,我們開始擔心實驗能否成功。
X6年1月
目標接受脊椎修復手術,手術取得完美成功,與資料記載不符。
向目標註入亞魔卓病毒,儘管我們一開始很擔心,目標還是獲得了該有的能力。我們偽造了目標的死亡,並讓主腦負責抹除目標留下的一切痕跡。
實驗第一階段完成。
X6年2月
我們測試了目標的能力,目標能讓只有一定概率發生的事件肯定發生,不及資料記載中的程度。但資料有部分缺失,我們只能自行嘗試開發目標能力。
X6年6月
我們抓捕到毒藤女製造的動植物共生體,希望目標能用能力穩定其狀態,失敗。
主腦命令我們用植物化病毒感染目標。
兩天的動植物共生體狀態後,目標自行恢復正常,她將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變成了現實。
我去看了她,她告訴我她在意識模糊的時候好像去到了和這裡相似又不同的世界。
X6年10月
我們嘗試在各種極限條件下激發目標的能力,但目標的能力並不穩定,且她為實現低概率事件付出的代價總是需要很長時間來修養。
主腦命令我們用劣化版毀滅日病毒感染目標。
我認為這是一個極度不明智的命令,感染病毒後存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她失敗了呢?
但主腦認為如果她沒有能力實現我們的最終目標,實驗也就沒有繼續進行的需要。
她必須做到這件事,我也必須做到這件事。
X7年1月
冷凍室里的目標恢復正常,從她的血液里沒有檢測到任何與病毒有關的物質。
主腦沒有發現我將注射的病毒更換成用來刺激氪星人能力的合成病毒,這兩種病毒表現出來的症狀一樣,但後者毒性弱得多。
我又去看了她。
她看起來很好,我不知道她為了活下來付出了什麼代價。
她說她夢見自己反覆死去了很多次,直到在一個以為自己醒來的夢裡因為又一次實驗死亡後,才回到這個世界。
「我知道我的能力本質是什麼了」,她是這麼和我說的。
X7年2月
在強迫目標進入瀕死狀態去使用能力後,她的能力日趨穩定完善,從只能影響即將發生的事擴大成了改變幾個月後的事件走向。
她有時候會在從瀕死狀態醒來後告訴我們在什麼時候會發生什麼事,多是災禍。
我不知道那是她看見的,還是她決定的。
我想到東方的一種神話生物,人面牛身的件,會在做出多為不詳的預言後馬上死去。
但她看起來很好,已經很久沒有遭受能力付出的代價了。
X7年4月
記載目標所言未來的資料丟失。
當我告訴她這件事的時候,她表現的很平靜,就像早知道這件事會發生一樣。
她邀請我加入她的計劃。
X8年4月
她決定離開了,帶著她的瘋狂計劃。
當我問她如果她錯了怎麼辦的時候,她說,反正不會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