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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西將手機頁面調到瀏覽器,開始查閱近期新聞,確認這是一個背景完善的世界而非單純的臆想。
這裡正是那個超級英雄只作為漫畫角色存在,沒有任何超能力的和平世界,她前半段賴以誕生人格的記憶就是來自這個世界的同位體,而此前她也在過去之人的影響下以別的方式來到過這個世界。
她現在是因為能力抵達這個世界的,所以她能操控使用這個世界同位體的身體。這也意味著,她完全可以帶走這個世界的任何存在態事實。又或者,她可以直接留下來,取代同位體原本的意識,享受幸福順遂的人生。
蘇西停下漫無目的的腳步,微仰頭看向樹梢,一隻漂亮的藍知更鳥落在那裡。
說來也怪,之前去過的別的平行世界都是一樣的季節,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幾次見人們都穿著外套厚衣,她本以為兩邊的時間也是一致的,現在見著知更鳥才發現,這裡是春末入夏時節。
蘇西向樹梢上的藍鳥伸手,不怕人的知更鳥拍打翅膀,溫順地落下來,纖細的爪趾抓住曲起的手指穩穩站立,左右側了側腦袋,黑豆似的圓眼睛盯著她。蘇西舉著小鳥,正猶豫這是不是自己見過的那隻,就看見小藍鳥突然仰著細長的脖頸,鳴叫歌唱起來,聲調悠揚歡快,還時不時揚起翅膀,抬起爪子來回踱步,扭動身體向她展示鮮艷的羽毛。
「……」
蘇西一時語塞,但也沒有制止,任藍知更鳥借用自己的手掌為舞台,盡情展示優質雄鳥的魅力。她靜靜欣賞這場專為一人的歌舞表演,看著藍鳥的身形逐漸模糊,化為一抹跳動的湛藍色,直至最後消逝不見,只剩下手掌皮膚上殘餘的觸覺。
藍知更鳥本來屬於這個世界,但被過去的蘇西從一個世界帶到了另一個世界,作為玻璃牢籠里的展覽品被實驗室□□許久,直到前不久蘇西打破實驗室分基地內的觀測裝置,它才得以真正重獲自由。
但它的存在態還是被穿梭平行世界的經歷影響改變了。它是兩個世界間聯繫的紐帶,既屬於這個世界,又被那個世界所同化,所以它能自由在兩方世界間往返,卻無法超過一定時限地穩定存在於任何一個世界,只有在強觀測狀態下才會顯現身形,但也不得長久。
這糟心的能力,連鳥都不放過。
蘇西知道藍鳥因為能力的影響對她一直抱有親近感,就算它不為了自己毀掉它平淡幸福的鳥生而感到仇恨憤怒,也不應當這麼……熱情……
「是同位體同化效應」,過去之人總是神出鬼沒,出現得沒有一點預兆,「它去到那邊的世界,會被那個世界主場的同位體格雷森影響。」
蘇西一頓,「我以為這個世界迪克他們只是單純的漫畫人物……」
「漫畫只是載體,不算真實存在的同位體」,過去之人糾正道,「只要他們微觀量子本質相似,宏觀態外形差異再大也都會被判定為同位體。」
蘇西應了一聲,看看空蕩蕩的手掌,又看看過去之人那張熟悉的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個世界很美好」,過去之人看著和平美麗的校園環境,表情嚮往又仿佛只是浮於表面地感慨著。
「是很美好」,蘇西給予贊同,「所以我該怎麼在不打擾這個世界的前提下回去?」
「我以為你至少會猶豫一陣。是這個世界不夠吸引你?」
「不,我承認這個世界的吸引力」,蘇西垂眼沉默幾秒,「但我還是更想回去,那邊還有人在等我,這裡也有人在等她。」
過去之人小幅度側動腦袋,似是有少許緊張不適,但她依然臉色如常回應,「那就和之前一樣脫離平行世界回去。」
「我的意思是,以不打擾這個世界的方式」,蘇西看著過去之人,淺棕色眼睛裡盛滿糾結掙扎。
前幾次去到平行世界的時候有過去之人在一旁分散注意力,加上負面精神狀態,蘇西沒發現,或者說下意識不想發現,所謂使用能力獲取平行世界的事實態的代價就是同位體的死亡。
在那些世界裡,每個同位體各自陷入了各自找不見出路的困窘處境,她們選擇死亡的行為從邏輯上講不是不能理解,但在之前按下按鈕獲救的那個世界裡,那名同位體本有機會能打破擺脫自身所處的困境,只要說明實情,她還有希望得到理解。
但是使用同位體身體的蘇西能感受到原身極度糟糕的情緒狀態,對解釋、挽回、糾正錯誤的厭倦,還有對了結一切的強烈渴望。
手握疾馳電車的操控杆,前方是軌道分岔口,一側是自己世界裡被髒.彈威脅的城市,一側是已有求死之心的同位體。短暫的斟酌衡量後,她選擇放棄同位體,順著身體的原始衝動落下窗台,製造了一場以自殺形式呈現的他殺,支付同位體的性命換取髒.彈確切位置的事實態。
蘇西很清楚自己的行為本質是什麼,「我是個劊子手,但至少別讓這個和平世界的同位體的人生也被我毀掉——」
「我說過——你沒有」,過去之人急迫地打斷她,「你沒有越過我們的自我,你沒有奪走任何人的生命,那只是最大化利用……」
蘇西叫起來,「別用這種說法!她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工具!」,她眉毛緊蹙,胸口起伏明顯,克制著憤怒和對自己的唾棄,「別再試圖美化這種行為,不是被動地、出於大義地行惡就可以不用正視自己犯下的罪孽,不管怎麼給自己的行為找理由,我剝奪了她的生命這件事實永遠無法被抹銷,還有之前那些世界裡因我而死的同位體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