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這次終於有了睡意。
她邁步跨進浴缸,把堅硬冰冷的浴缸當成床鋪,嬰兒一樣蜷著身體沉沉睡去。
第14章
「我們片場有個副導演總喜歡動手動腳,煩死了,看見他就恨不得上去給他幾腳。」
蘇西頂著一臉黃瓜片,橫躺在小沙發上,一手搭在小腹處,一手懶洋洋落在地上,無處安放的長腿掛在扶手上垂著,說到激動處還會用力地蹬幾下。
陪她一起敷黃瓜面膜的舍友坐在地毯上,靠著沙發,腦袋枕著她的側腰處,手裡還拿著劇本研讀,被她的動作牽連著抖動起來。
「別晃別晃,我看不清字了」,舍友拍了拍她落在地上的手,示意安靜一點,才開始接她的話題,「你別衝動,片場那裡邊……算了,你要是真要動手就喊上我,一個人別吃虧了。」
「不會吃虧,我沒和你說過嗎?我以前在國內的雜技團學過一點打架技巧。我當時想進雜技團,雜技團老闆說要是我學會芭蕾就同意我進。後來我才知道,那雜技團只是回國做慈善巡演,演完就返回美國了。」
蘇西鬱悶地吹開搭在臉上的髮絲,怨念滿滿:「我媽和雜技團老闆認識,他們合起來忽悠我,所以我後邊也沒學多久芭蕾就不幹了。」
「是前兩天你帶我去的那個?我看見老闆和你打招呼了。」
「是那,拾遺雜技團,表演來自神秘東方的古老技藝……」
————
蘇西是被一連串清脆急促的鳥叫聲吵醒的。
她不太情願地睜眼,看到眼前一片朦朧的白,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昨晚直接在浴缸里睡著了。
蘇西緩了緩僵硬麻木的身體,慢悠悠爬起來,當看清周圍環境時,險些以為自己一下穿越到人類消失之後綠色占領城市的末日時代。
灰綠的藤條爬滿衛生間除自己睡覺的浴缸之外的空間,讓她有種自己乘著浴缸之船,在滿眼綠意的藤蔓之海里沉浮飄蕩的錯覺。
毒藤女坐在窗台上,溫柔明媚的笑意驅散了艷麗五官帶來的攻擊性,陽光斜斜打在她身上,襯得自她指尖綻放的一朵黃玫瑰如黃金般閃耀。
她正在用漿果逗弄被藤蔓纏住鳥爪的藍知更鳥,任鳥兒掙扎著飛開,又漫不經心拖回來,全然不顧悲戚的哀鳴聲,美麗殘忍而不自知。
蘇西縮了縮,想重新躺回去,但顯然瞞不過能聽見她心聲的毒藤女。
毒藤女踏在高低起伏的藤蔓枝條上,慢慢靠近緊繃的蘇西,俯下身,將手中的黃玫瑰插在她鬢間,以欣賞愛憐的目光注視著她,和她打招呼:
「你看起來做了個好夢。」
「……」
蘇西還是不習慣心聲直接被人讀取,儘管毒藤女解釋過所謂的心聲其實是抽象的內心情緒。
毒藤女注意到蘇西在看那隻藍知更鳥,便快速用藤條編出一隻精緻的鳥籠,裝著奄奄一息的小鳥,送到蘇西面前。
蘇西有些不忍:「不……別折騰人家了,怪可憐的。」
聽了蘇西的話,毒藤立馬就鬆開知更鳥,把它丟到窗台上不管了,轉身又催生出一顆長滿各種水果的植物,問蘇西吃不吃早餐。
蘇西:……
蘇西表情複雜,醞釀半天用詞,才遲疑著開口:「恕我冒昧,你不會覺得果實是植物的小寶寶嗎?還有花朵,不是那啥……」
「那是人類的邏輯。」
毒藤女摘下一顆橘子,剝皮,嘗試投餵一臉抗拒的蘇西。
「我們用鮮花操控愛慕者為我們傳粉,以果實作為下一代的溫床,但在這之上的首要規則是,一切皆為養料。無論鮮花、果實、種子還是同類的殘骸,亦或者是人類,只是我們汲取營養的來源。我們相互競爭,我們互相掠奪,勝者剝奪敗者的生命,後來者生長在前人的埋骨處。」
蘇西左躲右躲,還是沒躲過被塞入一瓣橘子,清甜爽口的果粒在口中綻開。她默默咀嚼,咽下,捂住嘴躲開下一次投喂,含糊不清問道:
「你都說萬物皆是養料了,那幹嘛還追著我?」
「這正是你身上的奇蹟所在。」
毒藤女以毫不在意的口氣提起曾經妄想將全人類變成動植物共生體的計劃,對計劃被蝙蝠俠摧毀一事也沒什麼排斥態度,只是拿這件事給蘇西舉例子。
「那種生命,比起共生,稱為寄生體更恰當。植物部分以動物部分為養料,動物部分為植物部分所控制,細胞與細胞之間廝殺,同為一體卻自相殘殺。」
毒藤女談到曾經的失敗實驗品不禁連連搖頭,蘇西看著她,眼神微沉。
「而在你體內,不同源的兩種細胞卻沒發生競爭,沒有一方壓過另一方,它們處於一種奇妙又穩定,不可思議的和諧共存狀態。你是特殊的,你身上發生了不可能的自然奇蹟。」
「在我還是人類的時候,我如此瘋狂地迷戀著植物,以至於我能迅速接受成為非人類的現實,拋棄作為人類的一切回應自然的呼喚」,毒藤女突然講起她的過去,「我幾乎忘了身為人類的過去曾在我身上留下這麼深刻的痕跡,直到我發現屬於人類的那部分永遠留存於我身體的某處,我熱愛自然,深愛植物,還給人類留下了一點點小地方。」
「可是他們總是只知道向自然索取,殘忍地毫無理由地傷害我和我的孩子」,像是想到某件痛苦往事,毒藤女身旁的藤蔓都開始憤怒的揮舞起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我討厭人類,但我也無法否認內心深處對人類的親近,如果有什麼辦法,能讓植物和人類真正和平共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