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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唐懋不介意等一等顧熠,等顧熠狀態恢復了,拍攝再重新啟動。
唐懋甚至花了一天時間向顧熠講述他寫《山花》劇本的初衷。
「我就是山里考出來的學生。」唐懋道,「我沒遇上戚澍這批老師,但家裡弟弟妹妹遇上了,我當了導演之後,家裡弟弟妹妹和我說,讓我寫個故事講講他們老師。」
顧熠一直在觀察,找尋這些老師的共同點,把他觀察到的內容糅到對戚澍這個角色的演繹中。
顧熠內心也越來越沉穩,越來越踏實。
他發現,不管是接觸到的老師們,還是他看到的影像記錄的老師們,這些人都帶著一股讓人平靜的力量。
在對這些人物的模擬中,顧熠感覺自己慢慢貼近年老時的戚澍。
……
「拍攝開始!」
顧熠準備足夠了,《山花》的拍攝便繼續進行。
顧熠在鏡頭前的第一個神態讓唐懋怔住了。
或者說,他被此刻顧熠的表演鎮住了。
原先顧熠自己覺得不對勁,是因為他的演繹里有股違和感在,雖然說不清道不明,也給人一種接近戚澍的感覺,但那離唐懋理想中的演繹還有一段距離。
但此刻,青年戚澍到老年戚澍的過渡無比自然,戚澍不僅形在,神也在。
顧熠已經慢慢融進山間的景色里了,他成為了這座山的一部分,一個本就該在山中生活的人。
最打動唐懋的還是顧熠的眼神。
《山花》前半部分的劇情里,戚澍身上有一股年輕人的銳氣和張揚,顧熠把這種狀態拿捏得恰到好處,而到了後半部分劇情,在山裡讀書的孩子越來越少,學校越來越空,桌椅越來越破舊,戚澍的生活漸漸平靜了下來。
但呈現在鏡頭前的,並不是一雙渾濁的眼睛。
不管是有一教室的學生,還是只剩一兩個學生,戚澍對教書這件事始終是有愛的,所以即使年過半百,他眼中依然有熱忱在。
他會在晨光中趕到教室,把粉筆用到最細,在放學後把教室門窗鎖好。
他依然像年輕時那樣和路遠的學生一起回家,遇上村民家的狗,他遠遠就會打招呼。
這些是劇本里沒有的細節,是顧熠自己加上去的。
他參考了自己看過的紀錄片的內容,在表演細節上,他則借用了從吳慶春和嚴錫澤那裡學到的經驗。
顧熠自認為是體驗派的演員,但他並沒有系統地學過表演,準確地說,他應該算四不像派,各種方法他都學一點,去一個新劇組就偷一次師。
「這次對了。」唐懋長舒了一口氣,「我確實有點擔心。」
顧熠休息了幾天,在這幾天裡,唐懋一直擔憂顧熠找不回拍攝的感覺。
對演員來說,演繹一個年齡跨度大的角色並不容易,尤其顧熠年紀還很輕,表演經驗也不夠,對他來說,年老的戚澍是幻想中的形象。
這其實比年紀大的演員扮嫩還要難。
顧熠邁過了這一步,接下來的劇情就容易了。
《山花》最後一部分劇情有感傷的部分,但溫情更多———山裡的孩子漸漸下山讀書了,他們去了比這所學校更寬闊的地方,視野可以更寬闊。
而戚澍則在沒有人的教室里發了會呆,再如往常一般鎖好門。
這一次,沒有人和他並肩回家,熟悉的那條狗也變得懶懶散散不愛叫,夕陽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戚澍舒展著肩膀,任光線打在自己身上。
「很好!」
最後一幕鏡頭拍完時,顧熠仿佛卸下了千鈞重擔。
「很好!」
唐懋用力拍著顧熠的肩膀,顧熠一邊喊著「輕點」一邊往邊上躲,可擋不住導演心情太好,硬要往他面前湊。
《山花》的拍攝進度比唐懋預期要快很多,電影本身沒有大場面鏡頭,故事也相對單一,主演顧熠怎麼發揮,拍攝就怎麼推進。
從顧熠進組到拍攝結束,在唐懋這種以磨人著稱的導演手下,他滿打滿算也就拍了兩個月不到。
這兩個月里,他整個人都圍著戚澍這個角色轉,一睜眼是劇本,閉眼了也在想劇情,一開始顧熠還有空給季遲他們發體重,後來拍攝越來越累,他連聊天都沒了興致,手機放在那邊就睡覺。
顧熠估計自己應該瘦了不少。
但戚澍這個角色也讓他學到了不少東西。
顧熠覺得,他連唐懋的折磨都熬過來了,今後再和其他導演合作,難度應該也不會太大。
顧熠最近收到不少孫有明的抱怨,孫有明嫌唐懋囉嗦,顧熠發揮好的那一陣,他沒人可以傾訴,就老是找孫有明夸顧熠。
孫有明:「你厲害我還不知道嗎?我推薦的人,能有問題?」
顧熠:「……」
孫婆賣瓜,自賣自誇。
他老臉真的會紅的。
進組這段時間,顧熠拍攝了很多鏡頭,這些鏡頭唐懋未必都會用上,但時長絕對是不斷的,以唐懋吹毛求疵的性子,只怕會剪很久。
顧熠還是很期待《山花》的成片的。
從某種程度上說,戚澍這個角色比沈遙更難駕馭,年齡跨度大,情緒波動也更多一些,除此之外,戚澍是一個貼近生活的角色,卻並不貼近顧熠本人的生活。
但不管怎麼說,又一部電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