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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寶寶變得聽話懂事,不再刁蠻不講理,不再提任性的要求,沒有那麼多奇奇怪怪要她配合的事情,說話做事都會考慮她的感受。這周姜淮只送了艾寶寶兩次,其餘都是艾寶寶提前一晚在手機上約車,只有約不到沒辦法才來找她,以乖巧且愧疚的態度請求姜淮幫忙,為帶來麻煩而感到抱歉,這是多麼令人意外卻又情理之中的態度啊,恍惚間姜淮以為自己來到了天堂。
雖然不知道艾寶寶吃錯了什麼藥,但是現狀顯然是對姜淮有利的,大大有利。再說她又不是人生導師,艾寶寶不給她帶來麻煩的情況下願意怎樣就怎樣,沒必要自找麻煩去開解她,所以她只要靜靜地享受恢復了寧靜的生活就好。
與姜淮平靜到異常幸福的生活形成鮮明對比,艾寶寶這一周過得異常難受。
知道姜淮悲慘的童年後,雖然與她無關,但是作為一個在愛中長大的幸運兒,艾寶寶心境發生不小變化,她覺得慶幸,也覺得心虛。
就好像,在報紙在電視裡看到山區兒童吃不飽穿不暖的樣子,她會假想如果她是那個孩子,過上那樣的生活會是什麼樣。他們和她本質上沒什麼不同,只是投胎的時候走了不同的通道。在同情之外,她還會產生一種既得利益者的心虛,會通過捐款捐物來彌補,填補內心的空洞。
對姜淮亦是如此。
只是這種心情來得快,走得也快。
第一天這種愧疚和補償的心理達到巔峰,她話都不敢和姜淮多說,生怕哪個字戳到了姜淮隱秘的痛楚,給她脆弱布滿裂痕的心靈再添一道傷痕。她嘗試晚上十一點預約早上七點的計程車,讓姜淮能多休息,更好地調整她的狀態。
但是十一點根本約不到,她一直捧著手機,失敗後重新預約,到凌晨一點四十才成功約上。
早起也儘量沒打擾到姜淮,她以前都是在家吃完煮雞蛋,再去學校食堂點份別的作早餐,現在去學校吃早飯才發現學校食堂沒一個能打的,煮個雞蛋而已,怎麼能比姜淮煮得還難吃,不得已改吃茶葉蛋了。
兩天下來,她這種心情基本淡去,面對姜淮也變得理直氣壯起來,但還是有一點餘波影響,沒法回到不知情時候的相處模式。
真是好奇心害死貓,自己找憋屈。
第二天晚上,艾寶寶開始找一些解壓方式,她晚上等著約車的時候——經過兩天的探索與嘗試,她發現凌晨一點到三點比較好約上,同時放一些恐怖電影,聽奶油說,看完整個人從腳到頭都通暢了。
她以前沒看過,奶油給她推薦了一個入門級的《昆池岩》,恐怖畫面比較少,適合她自己一個人晚上看。
當晚,艾寶寶差點嚇尿了。
也忘記了約車。
打不上車,早上只好頂著黑眼圈和漿糊一樣的腦袋去找姜淮送她上學。晚上腦子裡不斷重播電影裡最嚇人的片段,她根本不敢睡。在車裡,旁邊有個人,雖然不說話,但是呼吸,這就足夠了,艾寶寶補了半小時無噩夢純享版的睡眠,才勉強撐過了第三天。
第三晚,艾寶寶只恨她腦子太好使,電影裡的畫面時不時還會冒出來,在她聽課的時候,在她記筆記的時候,在她喝水的時候,在她上廁所的時候……
晚上還是不敢睡覺,奶油的建議也不敢參考了,網上找了些網友認可度高的方法,比如脫敏治療法,多看兩遍,習慣了就不害怕了。
……想到rap女鬼慘白的臉猛地閃現在眼前的畫面,還是算了吧,感覺只會加重她的陰影。
她看了三部喜劇電影,笑過以後獨自面對黑暗,突然深刻領悟了什麼叫喜劇的內核是悲劇。
滿地都是六便士,他卻抬頭看月亮。
……深度思考了自己的人生,除了失眠,艾寶寶又忘記約車了。
第二次找姜淮開車送她,艾寶寶多少有點駕輕就熟、熟能生巧了。
當一直要靠付出巨大努力才能得到的東西只需要動動嘴皮就能拿到手,人自然會生出懈怠心理。
艾寶寶也是一樣,第二次姜淮送她的時候,她補覺期間,某個半睡半醒的時刻,大腦忽然意識到,這明明是上周、上上周的日常,為什麼重新得到讓她覺得如此感激。
這種心理太奇怪了,她不能再這麼繼續下去了,不然姜淮病沒好,她要生病了。
隨著時間推移,艾寶寶的愧疚早就比白開水還淡了,所以支使姜淮做她們協議里約好的事情,她心裡沒有任何負擔。甚至回憶起這一周,她都覺得像做夢一樣,姜淮別是給她下降頭了。
打定主意後,艾寶寶回家就和姜淮宣布了,不容置疑的。
姜淮也算良心未泯,沒有因為她的義務而抬槓,接受了。
不用約車,早上也能吃到水煮蛋,家務恢復輪流制,也不用再小心翼翼把姜淮當做一個易碎品,艾寶寶以為她的生活能回歸正位,但是她低估了《昆池岩》的影響。
躺在床上一個小時了,她輾轉反側,遲遲無法入睡。只要一閉眼,不管她刻意想像什麼內容,思緒稍一不把控,就會飄向恐怖電影的氛圍,猛一回神,她又在想rap女鬼了。
只要想到了這個方向,在看黑暗裡的房間,空蕩蕩的角落裡好像都充滿了她看不見的生物,寂靜的夜晚也有著她聽不見的聲音。
媽耶,太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