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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兒,何漱玉有些說不下去了。
回憶太痛苦,她的身體無助地蜷縮起來,防範的姿勢,脆弱地好像一推就倒。
「我的孩子要死了。」她喃喃道。
她想抬起手擦掉臉上不知不覺流了滿臉的眼淚,但忘記了手腳已經被捆住,扭動中咔嚓一聲,手腕上的鐲子被她撞在床板上。
碎片劃破了她的手腕,疼得她瑟縮了一下,血液從皮膚表層滲出,聚成一滴滴的血。
晶瑩剔透的。
「我的孩子要死了。」她又說了一遍。
何漱玉嗬嗬笑了幾聲。
她發病了,不是很突然,她回憶得太多了,早該發病了。
不消片刻何漱玉便扯著嗓子尖叫起來,不停拉扯身上的桎梏,指甲向下深深划過大腿上的皮膚,筒樓的租戶被煩得夠嗆,一個個上來踹門讓何漱玉閉嘴。
沒人知道門內的女人在經歷怎樣的痛苦折磨,就這樣,在漫天的謾罵聲中,何漱玉逐漸恢復了平靜。
春日的落霞映照進狹窄的房間。
滿地都是手鐲的乾屍。
何漱玉空洞地望了會兒天花板,從床上慢吞吞爬了起來,隔著門跟外邊的人道歉,等人走後,她又跟攝像頭道歉。
「見笑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別怕別怕。」
她似乎是怕又回到那種狀態,舔了舔發白的嘴唇,語速空前快起來。
「剛剛說到哪兒了?對…說到我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我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她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像是要一口氣說完全部的話:
「那時候我很害怕,掛了電話我就開車去了醫院,護士接待了我,她說小粱在放學途中與醉漢發生衝突,右眼被刺穿,腦神經也受損了,她讓我最好推掉工作,明早前都不要離開醫院。」
「我大學是學護理的,知道很多醫學知識,自然也聽懂了她的潛台詞。」
「她是讓我在醫院等我孩子的死亡時間。」
「我只能等,張添罵我,我在等,小姨來哭,我在等,媽媽記性不好,她也來了,她不讓我哭。」
「媽媽她是真的老了,頭髮那麼白,念叨我名字都不利索,但神態還跟個小孩似的,見我被張添罵就揮舞著拳頭要揍張添,讓他不要欺負我。」
「但我顧不上她,我發誓那是我人生中最絕望的一晚,」何漱玉緩緩道,「巨大的疼痛幾乎要讓我死在當處,我前世今生犯過的錯都被剖析得無比雪亮,然後全部造作在我的孩子身上。晚上九點半,醫院下了病危通知,那是我第一次見張添哭,也就是那時候我收到了一條簡訊。」
何漱玉被劃傷的手腕還在不停往外滲血,但她恍若未覺,好像沒有痛感一樣。
「這是一個能救我孩子命的簡訊,但卻要另一個孩子代替他去死。」
「簡訊讓我去樓下左手邊第二個花壇的石頭下拿一個紅包,他說這個紅包有奇特的用處,只要把自己的頭髮放在裡面,在裡面裝上買命錢,再把它交給要借命的人,一切就都會好。」
「簡訊交代得很明白,一旦那人花了紅包里的錢,過不了多久那人的孩子就會因為母親而受難,我自己的孩子就會好了。」
何漱玉說:「我想了半天,沒有找到害人的理由。」
「但我還是找來了紅包。」
何漱玉形容那個紅包:「那是一個很普通的紅包,我翻了翻,在紅包的背面找到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奇怪文字,很像電視劇里的符文。」
「但那時候我哪管它是什麼紅包,我把自己的頭髮包進了那個紅包,讓媽媽用紅包里的錢去給我買水。我媽媽傻乎乎的,特別聽話,不到一會兒就給我買了瓶水…」
何漱玉語氣頓了頓,又道,「其實也沒那麼聽話,因為她還給我買了我最喜歡的飲料。」
「之後我就跟著媽媽回了家。我也不想死,所以我想既然我知道自己馬上就會遇害,那就要做好防範,回家以後我想了各種受傷的可能,做了各種應對措施,臨睡前,我發現了沒有關緊的防盜門。」
何漱玉感慨地搖了搖頭,沒有任何責備的意思:「媽媽的記性真的越來越不好了。」
「小區那陣總是丟鞋,所以意料之中的,那晚我的屋子進了賊。」
何漱玉說的話讓姜厭都愣了愣。
她比她想像的還要冷靜。
說到這兒,何漱玉嘴角終於有了笑:「因為提前有防備,所以我只是膝蓋受傷,並沒有傷到要害,甚至我還捅了那賊一刀。」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想了非常非常多..….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身上背負人命,不希望有更多的母親坐在醫院長廊里,所以我想要讓這個類似於詛咒一樣的東西斷在我身上,最起碼假裝斷在了我的身上。」
「我要虛構出一個無事發生的夜晚,虛構出一個誰都沒有受傷,我的孩子就已經平安了的夜晚。」
「因此,」何漱玉輕聲道,「我讓那個男人離開了。」
這下不只是姜厭了,直播間都被何漱玉的話驚了一驚。
【我沒聽錯嗎?】
【放了??要殺自己的人被她給放了??】
「我跟他有過交流,」何漱玉大概也覺得自己的行為說不過去,於是解釋道,「他說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想殺人,在去廚房拿刀的時候根本控制不住手,他明明只是在發現房門沒關後想著進來偷點蔬菜水果,他還有一個孩子,根本就不想背負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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