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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確認他的身份。」
「……」我看著他往外走,還是把摺疊傘扔給他,說是是是,知道了,你親自去現場確定要殺的人是不是他,然後我來動手,到底是何方神聖讓琴酒先生這麼謹慎,我還以為你在十里坡練級到現在已經無人能敵了呢。
他不說話,就像是一抹消失在黑暗和滴滴答答雨聲里的剪影。我這會兒應該說他像塊木頭,但木頭可不會上來就說「我們一起去殺人吧」,那語氣聽上去就像是「今天喝茶」。
時間怎麼會改變一個人呢?能改變人的只有他自己。所有人都說他跟多年前沒什麼變化,只有我會覺得,他變得好多,完全不像是當初那個人。
雨還在下。
我重新聯繫上了九場,那邊是一點也沒為我失聯半個小時這事擔心,我剛連上線就聽到青啤和雪花在打賭,打賭的內容是我二哥和我誰先找到人。鑑於咱老家規章制度不能真賭博,他們賭的內容是明天誰掃地。
雖然他們對我很有信心這點讓我很欣慰,但我怎麼就覺得哪裡不對呢?我咳了兩聲說兩位你們賭的怎麼樣了,夏晴人呢,他不會真被那邊的爆炸掀上天了吧?
「沒,他說那邊是陷阱,有FBI和MI6正在干架,還有兩個不明真相的黑檤家族正好準備在那裡進行談判,接下來組織的人往裡面扔了點炸彈,沒想到MI6技高一籌提前跟日本公安通氣了,現在整個機場都被封鎖,但五糧液這小子還是逃出來了……」
「好傢夥,整個晉西北亂成一鍋粥是吧,所以都搞成這樣了他是怎麼出來的?」我很好奇,我二哥他就是個後勤人員,黑客,他親身上陣,雖然說是有人一起順便接應吧,可他確確實實是進去了的,這人是怎麼出來的?
青啤部長說哎,五糧液說他早有準備,附近剛好有個地下演唱會,一群年輕小偶像就在演出,夏晴這人去的時候穿的就是女裝演出服外面套大衣,一看勢頭不對直接跑路,警察看到他穿的衣服,又有小偶像來接他,還以為他真的是準備去演出的小女孩偶像……
我說那行,他現在在哪,讓他來接大科學家吧,我現在有點事脫不開身。青啤那邊卡了一會兒,說五糧液同志現在也脫不開身,要問為什麼,因為他答應了小偶像幫忙,所以現在上台演出去了。
我:……
夏晴,真有你的啊夏晴,你是不是跟杏花村一夥的,擱日本出道來了?我很想衝到他面前去搖晃他的腦袋,問問他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你弟還被人綁架前途未卜呢,但想想當時的情況,夏晴那邊應該也挺麻煩的,總不能讓這裡的警察懷疑他,算了,這邊的事還是得靠我。
「不用擔心,」領導接過了話茬,「你大哥聯繫上了,他說他迷路了,很巧現在就在米花國際機場附近,還見到了組織里的人。」
「他不是已經從組織……」我欲言又止。
我沒記錯的話,大哥,代號二鍋頭的夏時先生,早就因為任務衝突玩了一手出門必學的詐死,金蟬脫殼回國了。也就是說,在組織眼裡,大哥現在應該是個死人才對。
領導說沒事,組織奉行神秘主義原則,只要換個身份就可以完美無缺地重新加入,你大哥現在還換了個代號,叫做「宮廷玉液酒」。
……二鍋頭兌白開水是吧!這不是明碼嗎?!
等等,宮廷玉液酒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裡聽說過,想起來了,最開始竹葉青跟我介紹分部情況的時候,說宮廷玉液酒出差去了,還說這人每次出差都會找不著人,弄了半天是你啊!
「領導你不覺得咱家的事業有問題?為什麼你非要把全家人都往這裡邊塞啊?」
我真覺得哪裡有點問題,但領導不覺得有問題,他說夏夏啊,飛機就要落地了,有什麼事咱下次再說哈,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你要知道,這事牽扯很大,懂得都懂,不懂的就不懂,要是找一個完全不懂的人來聽,他也是完全聽不懂的。
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我決定回去就跟領導單挑,我的意思是叫人一起去讓他單挑我們一群。
雨絲被驟然吹歪,我把通訊切回去,又將剛才屏蔽的信號恢復,站在黑暗的窗邊看人類在近百年時間裡製造的鋼鐵巨物轟然落地,巨大的噪鳴聲經過雨色的洗滌,就只剩下一片模糊混沌的雜音。
尚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的遊客在越來越小的雨里離開機場,當然離得那麼遠的時候不是我要工作的契機,等他們經過我面前這道必經之路的時候,才是有耐心的獵人應該動手的時候。
沙沙的電流聲里夾雜著雨聲,我從耳機里聽到了師兄的呼吸聲。他在黑夜裡沉默,如同多年前潛伏於黑暗裡等著咬破敵人喉嚨的幼狼,而我早已不負責圍觀,畢竟現在手握武器的人是我自己。
「你要找的人在嗎?」我輕聲問他。
「距離目標點五十米,灰黑色大衣,右腿行動不便,提褐色公文包,戴眼鏡,打著一把黑傘的男人。看到他了嗎?」
「看到了。」
出現在視野里的人很普通。不排除是偽裝,但這個男人給我的感覺實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到讓我懷疑對方要麼是路人,要麼就是技藝高超的職業間諜的程度。無論如何,對於這個男人,我僅憑外表什麼都看不出來。
另外,在這些人里我也沒能看到我弟弟的身影,雖然對他以真身出現並不報什麼信心,原本也是打算另做計劃來甄別和引組織的人出來,但現在肯定不能這麼做,希望大哥能有點別的辦法吧——千萬不要是自己衝出去摔杯為號啊,我記得大哥他還真幹過這種事,差點就給黃袍加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