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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弊,朕肯的見,你們也該看的見。朕為何那般做,你們知道,雍王也知道。同樣,雍王是去年才有取天下之能的麼?不是!他是自來便有取天下之能,他沒動。他在暗處幫著范仲淹,希望范仲淹能以變法清除天下弊端。從朕,到雍王,盡皆出於公心。可諸位,處於公心否?」
富弼嘆氣,君臣相互指責,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所謂的寵妃不寵妃,那真是趕巧了。有沒有她,其實都不影響大局。而今天下的事大了,揪住一個女人的錯有什麼用處呢?好似天下出了一個似妲己一般的女人,就能證明君王是昏君了,這倒是大可不必。
不管是雍王和郡主,對官家的評價都是中肯的。從來沒有過多的指責君王!
事實上,士人的勢力太大,換個君王變法依舊是不成的。若不是如此,雍王又何必以這樣的方式呢?
這不是官家無心,而是官家或是換成任何一個君王,都無法以變法的方式辦到的事。
他就說:「臣以為,為今之計是商議該如何傳位。」
這話一出口,大殿裡都安靜了。
「朕……禪位於雍王,如何?」
富弼就說,「若是雍王真有此想,又何須走呢?」他會上大殿來,將事情辦實在。而不是這樣,什麼都不說,直接走了。
由此可見,他並不想接禪讓出的皇位。
他這麼一問,大殿上的人都慌了:這話何意?這是想重新立國嗎?此事萬萬不能。再說了,雍王本是皇室宗親,甚至於皇室嫡裔,何至於此?
趙禎就又說了:「雍王不是不肯接受朕禪位……而是怕接了這個禪位,就得應付你們。」還有祖上定下來那些祖制和規矩,「確實,他反的從來不是朕……他不支持的也從來不是朕……」
他瞧不上的是祖制,是你們這些處處想要用規矩約束他的老臣。
他是不想明明掙脫了,卻反要被你們來捆綁手腳。
僅此而已!
所以,究竟要如何,「富弼,你跑一趟吧,去見見雍王。看看雍王怎麼說。」
富弼應了,出了這麼大的一件事之後,大朝就這麼散了。
他是一點也沒敢耽擱,出了宮就帶人騎快馬追過去了。
王妃身上有傷,怕是還沒好。又有兩位小主子跟著,再加上輜重前行,應該是走不快的。快馬加鞭,說不得趕在晚上就能趕上。
晚半晌的時候確實是趕上了,遠遠的看見那麼大一行人,必是他們沒錯了。
數千人馬跟著,這不是說想靠近就能靠近的。沒到跟前就被攔住了,說了來意,得等著人家去稟報。
得有一刻鐘吧,才傳話說,王爺召見了。
富弼騎著馬跟著,遠遠的就看見王爺扶著王妃站在一顆柿子樹下面,小郡主和小公爺猴在樹上摘柿子,世子在樹下一手拎著籃子,一手在接柿子。
遠遠的還能聽見郡主喊:「……旻兒,不要夠上面的了!留一些給鳥兒吃。」
小公爺一手兜著袍子,一手去夠邊上的另一棵樹,「爹……那是柿子樹呀!結的不是柿子……」
「傻小子!那是野生的柿子樹,沒嫁接的。」
能吃嗎?
「能啊!軟棗子,你摘下來吧。」
然後小公爺真就跟個小猴子似得,從這棵樹竄到那顆樹上去了。然後樹枝掛住了褲子,一動……破了。
富弼就聽到王妃的笑聲,小郡主銀鈴一般的嘲笑聲,世子幸災樂禍的抱怨聲,還有小公爺委屈的哭聲:「爹……娘啊……露屁股了……我露屁股了……」
都冬天了,穿那麼厚是露不了屁股的。
本來沒人看的,他這一嚎,都朝這邊看,看他到底露沒露屁股。
富弼近前的時候,四爺真伸手把孩子從樹上撈下來。
「王爺、王妃、世子……」
桐桐就說他:「在外面呢,就別多禮了。」
曜哥兒見有正事,就伸出手來,燦兒從樹上往下一跳,她哥給接住了。
桐桐打發孩子們,「去洗漱換身衣裳,一會子陪富大人用飯。」
孩子們走了,四爺扶了桐桐在邊上的石頭上坐了,又指了指邊上的石頭,說富弼:「你坐。」
富弼就去坐了,如今再見,竟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但是職責所在,該說的還是要所的,富弼就把朝堂上的事都說了,意思是:您怎麼想,您只管吩咐,朝廷肯定配合。
四爺嘆了一聲,反問富弼:「你覺得,到了如今,該如何?」
富弼:「…………」一下子將人給問住了。
是啊!現在該如何呢?承襲大宋的江山吧,必然多少都得受制;不承襲大宋的江山吧,那這反的不是士人,而是古來聖賢。
雍王可以說這些士人不對,但不能說聖人的道理都是錯的。
他姓趙,祖上是誰就是誰,這是不能否認的。
說到底,雍王是在逼滿朝的大臣,逼大家給他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
比如,請他們想辦法廢了太祖太宗那些不合雍王理念的規矩家法。
換言之,他不是要否如今的這位官家,他要否的是往上的三位:趙匡胤、趙匡義、趙恆。
這玩意……怎麼說呢?誰家不是對開國之人敬若神明,現在可好了,非要拉回去算舊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