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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只覺得渾身都開始顫慄了。一個男人,一個身為老師的男人正睡著呢,對闖到床前的女學生不感到驚訝,而是能躺在那裡自然的問一聲『怎麼了』,這是什麼意思呢?
緊跟著就聽見這女生又說:「電話,打了十來通了,怕是找您有事……您接一下……」
老肖還沒說話,又聽女生說,「今兒有點冷,披著大衣吧……」
悉悉索索的得有十幾秒,才傳來老肖的聲音:「餵——」
白雲強忍著怒意,只說了一句:「我媽沒了,人在九院。」說完,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一路上她將電話僅僅的窩在手裡,在醫院看到了等著家屬來的療養機構的負責人。
老太太在病床上,乾瘦的真如同桐桐畫裡的樣子。她看了之後,將白布又重新給蓋上了。負責人在邊上道:「之前給您打過電話,通知給您了,說是老太太的心臟好似有些不舒服,叫您抓緊給老太太瞧瞧……老太太一直說她外孫女是名醫,你會帶著去瞧她的,所以,我們再怎麼說,她也不去醫院。」
療養機構是有大夫,都是簽的社區診所的那種大夫給負責,平時量量血壓血脂,檢查一下身體是可以的。按時也能給打一些預防心腦血管病的針,有個小病及時就給處理了。但這都是得通知家屬的。就是之前在每月的檢查中發現老太太血壓高,問的細了才知道老太太的心臟也有不舒服。這不是就通知給家屬了嗎?
可女兒沒及時帶去檢查,老太太呢,又不讓療養院送她去醫院。
這個療養院是沒法子決定的,因為去醫院得花錢的。非給送去了,完了家屬不認帳,找誰去?
不知道怎麼的了,早起還好好的,按時吃的早飯。然後在活動中心一塊看電視呢,人突然就沒了。等人發現的時候,身體其實都有些僵硬了。畢竟,坐在輪椅上,靠著睡覺打盹的老人很多,誰也不會在意。到底是幾點沒的,這個也說不好。
但不管怎麼樣,還是得送醫院,叫醫院判定一下怎麼死亡的才行。
然後家屬來的很慢,可能是住的遠吧,打了電話之後,差不多三個多小時了,才趕來。老太太徹底的僵硬了。而且……睡不平展了,只能就是那麼一幅姿態。
真要是找後帳,叫自家承擔責任,這其實挺冤枉的。
真不是咱們失職了!
可現在看著家屬,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話了。
正想著怎麼說呢,一個男人急匆匆的過來了,很氣魄的樣子。負責人只得退到一邊,先叫家屬處理喪事吧。
白雲看向肖允謙,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肖允謙看了看白雲,看了看老太太的身子那奇怪的姿態,就看向負責人:「怎麼回事?」
反正就這麼回事,負責人說了一遍,「我們是有記錄的,通話記錄,通話錄音都是留著的。」
肖允謙沉默了,跟負責人道:「辛苦你們了,不是你們的錯。」
那可太好了,那就請簽署這幾份協議吧,別回頭又算帳。
肖允謙接過來看了看,而後遞給白云:「簽字吧。」
白雲什麼都沒說,簽字了。
負責人道了一聲節哀,趕緊溜了。
肖允謙忙著聯繫殯儀館,聯繫喪葬公司,將葬禮的事委託出去。這就好處理了,人得帶走,怎麼穿戴怎麼整理儀容,那是殯儀館的事了。人拉走了,肖允謙帶著白雲開車,得跟在後面。
白雲看著窗外,這才道:「你給桐桐和疏寒打個電話吧,之前我用若若的手機打了電話,話沒說完桐桐就掛了……」
肖允謙摸電話的手一頓,「桐桐最近很忙,新聞你也看了,她是真的挺忙的。做科研的就是這樣,越是到了這種時候越是忙。要不然一個不小心就被人摘了桃子了。人已經沒了,也不是說人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再加上老太太現在的樣子也不太好看,我的意思是,葬禮的事不用驚動孩子們……叫孩子們想起老太太的時候,腦子都是好的時候的樣子……」
白雲沉默了良久,這才道:「不管怎麼說,桐桐都是我媽給帶大的。真就是沒有對她好的時候?那么小,一把屎一把尿的,三春三夏才能養成一個孩子……這些辛苦總也是沒假的吧。」
肖允謙:「……」之前桐桐不都說了,你媽是為你,也不是為她的。這話該怎麼說呢?他直接就說,「要是現在不強求,你將來到彌留之際,說不定還能把桐桐叫到病床前;你要是現在非強求……」
白雲這才不再說話了。是啊!老太太是替自己看孩子,該感激老太太的是自己。轉嫁到桐桐身上,她只怕會一筆一筆的跟自己算一下這個人情情分吧。
又是沉默,快到地方了,白雲才道:「通知親友的事……」
你還有什麼親?你現在還有幾個友?
自己是女婿,不可能以自己的名義來發這個訃告吧。
他就說:「那你通知吧!我哥嫂那邊正鬧離婚,我媽身體也不好。我通知到,他們人可能是到不了的,禮金想來會到的。」然後呢?然後就沒了?
肖允謙認真的開車:「……」那要不然呢?還要我做什麼?我幫著料理了,但不能披麻戴孝給你媽當孝子,也不能以我的名義辦喪事,我媽還健在呢,真不合適。他假裝沒看懂白雲的意思,只問說:「衣服該給老太太置辦了……挑好的。還有骨灰盒,這個不能馬虎。對了,墓地不用重新買了,跟老爺子合葬就行了,回頭換一塊夫妻的墓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