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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著文姨娘急著往裡追,院子裡,三娘站在中間,二娘焦急的趴在窗上急的直咳嗽。
林瑜先看文姨娘,「勞姨娘先去看二娘。我跟父親和三娘有話說。」
是!
文姨娘不敢耽擱,急匆匆的往二娘屋裡去了。
林寶文繞過桐桐,直接往上房去了。
林雨桐轉身跟上,進去的時候,林寶文已經在書房落座了。她站過去,叫了一聲『父親』。
林寶文靠在椅背上,不住的揉額頭。好半晌才問了一句:「為父只問你一句,可自願入選?」
林雨桐愣了一下,「來的是皇上身邊的梁尚儀!」那這便是皇上閱看,還有質疑嗎?林寶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皇上身邊的……又如何?」
林雨桐眨巴眨巴眼,看林寶文。
林寶文冷哼,「便是帝王,若有錯疏,臣子便諫不得?管不得嗎?」
林雨桐瞬間便懂了,大明的朝臣和大清的朝臣,這壓根就不一樣!自己對皇權的理解,跟眼下這些讀書人對皇權的理解,中間隔著太多的東西。
可她突然之間,就覺得鼻子好酸!這該死的個性,她還偏偏很喜歡。
是啊!站在朝堂上的,就該是骨有錚錚者!
她沉默了一瞬,然後點頭,「是!父親,女兒自願入選,無人強迫!」
林寶文皺眉,「所為何來?榮華富貴?受不得家裡清貧之苦?」
林雨桐搖頭,「不!女兒是覺得,簡王非蠢人。」
非蠢人又如何?
林雨桐低聲道:「梁尚儀說,簡王今早求見了皇上,告知皇上若選妃,想選女兒。」
原因呢?
「簡王說,女兒是李贄後嗣孫女。」
林瑜愕然了一瞬,李贄是罪臣,這個人能提嗎?
林寶文不說話了,好半晌才道:「皇上怎麼說的?」
「皇上說,李贄是個瘋子。簡王又說,那也是個聰明又執拗的瘋子。梁尚儀臨走還告知女兒,說她此次來,就是想看看,林家的姑娘是不是個聰明執拗偏還敢瘋的人。」
林寶文蹭的一下站起身來,而後背過身去,看著窗外,不想叫兒女看見他臉上的震驚結和此時的失態。
這些話不多,但這些話里的意思不敢深想。
林雨桐低聲道,「皇上盼著有聰明人,有執拗人,有敢於瘋一次的人出現。若是如此,那麼福王、簡王,就是皇上寄予希望的。爹,這個王朝到了如今,積重難返,皇上是知道的。這是非得大刀闊斧不可的!抱殘守舊,叫皇上也看不到明天了……」
這是梁尚儀轉達了這番話之後,林雨桐才摸到了這位萬曆皇帝的一點想法的。
她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當皇帝當然會這麼去想。可這卻把林家父子驚的不輕!大明王朝啊,永樂的宮樂好似還在王朝的上空飄著,可早已不見當年的盛景了。
要麼,陪著這個王朝一起沉淪。要麼,為了這個王朝再瘋一回。
林雨桐抬頭看著林寶文的背影,「父親,該如何選,您定。」
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一個異常冒險的決定!
林雨桐把話說的很明白,嫁進去,就不可能只做一個安詳尊榮的王妃。與其說是選中了她,不如說是選中了李贄的背景。
而以如今的境況看,想救下這個王朝,無異於是痴人說夢。一個不好,全家便是萬劫不復。
林寶文久久沒有說話,良久之後,才轉身看向兒子,「你曾祖當年身死,在牢里留下一偈,那一偈是怎麼說的?」
林瑜朝上方拱手,低聲道:「那一偈是,壯士不忘在溝壑,烈士不忘喪其元。」
這是說哪怕知道要死在溝壑,要掉腦袋喪命,可也依舊得一往無前。
林雨桐垂下了眼瞼,這便是林寶文的決定。他不知道坐在上面的人不可能真的用李贄的那一套理論嗎?他知道!但他還是做了這個決定。
在他看來,學術之爭什麼時候都可,但國一定得保。
破釜沉舟,是需要勇氣的。
這父子二人之後再說什麼了,林雨桐不得而知。她陪著林二娘呆著,得閒的時間,看的全是大明律。
林二娘的身子這幾日見好了,看書還不行!她靠在炕頭,不時的咳一聲,「你要知道,一入宮門深似海。這要是去了,再見可就難了。」
想見總能見的,也沒說不叫見娘家人。
林二娘咳嗽了一聲,「要早知如此,又何須折騰的病這一場。」說著話,又交代文姨娘,「衣裳料子得重新準備,我娘留下來的東西是不錯,但就是不時興了。既然選妃,便不是只她一人。這要去在宮裡住些日子的,總不至於太寒酸了才好。先用給我預備的那些,抓緊叫人趕出來吧……」
家裡再有值錢的,就是給林二娘的嫁妝了。她十五了,說了親就能嫁人。嫁妝是早兩年就開始預備的,一點一點的積攢下來,好料子也還有幾身的。
可不管再怎麼準備,去宮裡都是寒酸的。
有報名去選的,也有像是林雨桐這樣宮裡『尋訪』來的,更有許多是宮裡的娘娘或是一些官員舉薦的。
這種尋訪來的,是不用去海選的。連復篩都沒有參加,只要進宮去就得了。
進宮,住在宮裡,是得叫人近距離的觀察品行性情。
這一等就是半月,驚動的也只北直隸這一片,聽聞最初是一千多人,複選剩下兩百個,接進宮的時候還得再查一次身體,這次人數嚴格控制,帶著林雨桐在內,進宮的一共二十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