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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和帝名叫尹繼國。
可尹繼恆的話里,音全不對。他念的是:尹繼郭?
尹禛點頭:城郭的郭。後來登基之後才改為『國』的。
建章太子名『繼民』,在南疆的周王名『繼城』。從取名上就可以看出,皇室對當年的天和帝是個什麼樣的期許。
「他時常跟著太子,我們一起議事,他自來很少說話。有事幫著大家安排膳食,有事幫著大家沏茶添茶。沒人叫他這麼幹,只是在一處久了,誰也沒拿他當外人。細緻周到,搭理後勤,這也是長處。」
嗯!就像是一個團隊一樣,各自都有不同的分工罷了。
「那一年,大災之年……誰家不惜財呢?越是有大災大難,越是知道儲藏的要緊。誰又能拿自己的糧食出來冒險?是陳家——陳老公爺!老公爺儒雅清正,一生剛直。是他帶的頭,開了陳家在城外的糧倉……」說著又看桐桐,「你母親與當時京城中的許多閨秀,賑扶災民中的孤兒或是無力撫養的孩童,活人無數。」
「我身邊的兩個丫頭,就是當年我娘幫扶過的孩子。她們對我很盡心。」
尹繼恆這才有了幾分笑意,可也只淡淡的閃了那麼一下之後,就又消失了。他的聲音比之前更低沉:「可見這世上不都是忘恩負義之輩。當年給一口飯吃的流民,尚且知恩圖報;可貴為皇子的尹繼郭,卻只知道恩將仇報。」
尹禛就問說:「邸報上說,大災之後,朝廷開始治理水患,沿江修整河道,築河堤……」
「不錯!但這需得十年功、百年功……大災之後,生民凋敝。一面需要休養生息,一面又需要大量的投入來治理水患……朝廷頗為艱難。太子以為,該派親使巡查,聯絡各地的士紳豪強,不為別的,只為了修理河道一事。」
尹禛點頭,當朝廷無力為繼的時候,就得利用民間的資本和力量,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太子舉薦了尹繼郭,他在賑災之後因功勞被先帝冊封為平王。太子覺得,哪怕此人才情平庸,可他到底是皇子,又被冊封為親王,跟太子關係親厚,下面必是要賣幾分面子的。這比大臣可靠。」
桐桐緩緩點頭,這麼安排沒毛病,「但需得派遣東宮得力且忠心耿耿之人陪同。」
尹繼恆讚許的看了桐桐一眼,「所以,太子派遣了白子山協助平王。」
白子山是而今的慕南侯,是白貴妃的嫡親哥哥。
桐桐突然之間嗓子有些干啞,「只派了這一個人協助他嗎?」
「還有你伯父林熊和你舅父陳寬德,你伯父林熊為親衛統領,你舅父為副使!」
白子山是東宮良娣的歌哥,自然是東宮的親信之人。
林熊是東宮良娣的妹夫,跟太子算是連襟,又是林虎的親哥哥。
而舅父他,當年已經跟公主成婚了,他是駙馬。哪怕是平王的親信,但他持身正,是可託付之人。
「這般周詳的安排,可還是出了紕漏。那三年裡,他在下面接觸了不少人,也拉攏了不少人。你舅父每次出門,必然水土不服,在路上病了幾次,太子便再不敢叫他跟著出門了。」
桐桐問說:「那我伯父呢?他為何絲毫未曾察覺?」
尹繼恆嘆氣:「事情應該是出在白家。你祖父、你大伯娘相繼去了之後,他尚有一對年幼的子女在京城。他未必樂意從逆,只是不舍子女罷了。」
所以,林熊怕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若是捅破了,白家遭難,他的子女是白家的外孫。
若是不捅破,只當不知道,許是一家子都安全了。
他沒料到,最後會把二房的命全部都給搭進去吧。
這裡面的事,只有林熊能說清楚了。只是後來呢?
「十四年前,春上,陰雨綿綿,江南說有了春汛,不過月余,各地有捷報,說是河堤堅固……平王便請旨,請先帝南巡巡視河堤……」
尹禛皺眉:「南巡……耗費極大,時機並不合適。」真的是很討厭『南巡』這個詞,一提就好似從他肋骨里往出拿銀子似得,一抽一抽的疼。
尹繼恆點頭,「當年,你林家叔父也是這麼說的。他認為,該派御史巡查,若是為真,再酌情調配官員。」
尹禛『嗯』了一聲:「岳父高瞻遠矚,他意識到了江南官員與平王牽扯過多。」
「對!他上摺子諫言,江南的官員,該擢升擢升,該調任調任,若有弄虛作假,法不容情……」
這是王佐之才!只要實施了,平王經營的再好,抬手就能給毀了。
尹禛好奇的是:「太子未曾採納嗎?」
「採納了。」尹繼恆道:「不過,那時的天下還是先帝的天下。先帝年邁……」
這麼一說,兩人便懂了:「先帝年邁,提防的是太子,而不是自來性格軟弱的平王。」所以,先帝還是南巡了。
「是!先帝駁了太子的建議,堅持南巡。南巡的所有耗費,皆有民間出資……」
這又是平王事先安排好的。
「先帝只以為百姓愛戴於他,盼著見聖顏……年老了,便更好面子了。南巡之時,留太子監國,平王隨行……結果,聖駕出發一月之後,突然接到密旨,聖人病重,速請太子去見。」
於是,你們就這麼信了?
尹繼恆搖頭:「這種事,不驗證豈敢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