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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個,又說劉美:「你是先帝老臣了,自是該明白先帝心意。柴家的孩子,怎麼庇護都不為過。你這年紀跟郡主隔著輩兒呢,置什麼氣?她乃郡主,是為君。因而,她為貴。你以下犯上,無端指責,這便是你的罪過。這般吧,降職兩等,以觀後效。」
話音才落,趙禎便出聲了,「大娘娘,朕覺得劉大人之過,與郡主無關。劉大人氣量之窄,當真是叫朕吃了一驚。這般氣量,如何能當大任。朕以為,年邁之人,該辭官便辭官。該歸鄉便歸鄉去吧!留在這朝上容易誤事。」
劉太后隔著帘子看向趙禎,趙禎坐在龍椅上沒動,他想起昨晚上跟從真下棋,說起三國曹植,曹植的《君子行》中有那麼一句話:君子防未然,不處嫌疑間。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
今兒這是一個機會,再不拿下劉美就是犯蠢。自己說了叫劉美致仕,太后要是不答應,事可能就不太好看了。
畢竟,太后您是寡婦,留著您的前夫做什麼呢?您說那是你表哥,叫他改姓劉,那天下人就真認那是你表哥嗎?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
你要真這麼做了,那朕可以退讓,朝中的大臣如何看您吶?
劉太后確實愣住了,強留劉美的話絕對不能從自己的嘴裡出來。便是親近自己的大臣,此刻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為了自己強留劉美的。
怎麼辦呢?這壓根就沒的選。因此,只能道:「也罷了!官家體諒臣下,原就是他們的福分。該致仕便致仕吧。」
說完,直接起身,只聽到帘子一陣響,太后直接走了。
晏殊目瞪口呆,之前他努力的維持著太后和官家的關係,在其中找尋平衡。現在可好,一個劉美,將這母子的關係又弄掰了。
這是誰也沒想到的!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那個郡主徒弟這一出一出的到底是為了什麼的。若說築堤是為了救人,他可以理解。很多大人們心裡雖然生氣,但看看最後的結果,也不願意跟她計較。
畢竟,真減免了不少傷亡,大家都有損失,但是朝廷獲利了,賑災也做的井然有序,並沒有起什麼亂子。
看看最後的結果,反而說不出過分苛刻的話了。
御史彈劾,就叫他彈劾嘛!誰還沒被御史彈劾過呢?辯解完了,你也占便宜了,大家也知道你能耐,你把你跟那麼些人捆綁在一起了,罰不得你了。這不就行了嗎?你幹嘛非要動劉美?
他到底怎麼著你了?莫名其妙啊!
官家這一配合,太后又開始緊張了,又得拿朝中的官員開始擺弄了。
散朝了,大家面面相覷,真就是覺得莫名其妙。
劉太后看著在太祖牌位前抄寫孝經的桐桐,「為何?」
桐桐慢慢的放下筆,看向劉太后。
劉太后抬手摸在桐桐的臉上,「為何?」
她的手冰涼,一點溫度都沒有。
桐桐當然不能告訴她為什麼,她只看著對方,問說,「因為他開了個很壞的頭。」
什麼?
桐桐認真的看劉太后,「宮外什麼樣的流言都有!大家不說在您當面,但不是說世人就不知。」
劉太后漠然的看桐桐,「那又如何?」
「男女有別,夫妻有義,此亦為人倫。」桐桐嗤笑一聲,「他之所行所為,可堪為人?大娘娘是遇上了先帝,得到了珍愛,甚至於富有天下,成為大宋最尊貴的女人。於是,劉美也成了貴人了麼?大娘娘,您若遇到的不是先帝,您可知道您會面臨怎樣的命運?
這天下一半為女子!可只因他的所為,多少男人打著為妻子好的名義,賣了妻子,又用賣妻子的錢去典當別人的妻子做典妾。很多良家女子輾轉於不同的男人之手,這些您可盡知?」
劉太后收回了手,不再看桐桐,笑了一下道:「原來你看重的是女人的名節!」
「不!我看重的從來不是名節,而是女人活的像個人。」桐桐憤然而起,「可您身為女人,貴為太后,母儀天下,您可看到了她們的遭遇?您可知道,她們這些遭遇的背後,您和劉美的所作所為,推波助瀾了!女人活在這個世上,願意找幾個男人,那得是她自願。而不是成為男人手裡的物品。朝廷是個講禮義廉恥的地方,若是這麼無廉恥的人都屢屢受重用,那麼大娘娘,朝廷何以教化百姓?叫他們都去講禮義廉恥呢?」
劉太后哈哈大笑,「我竟不知道,我養出個女御史來。」
桐桐深吸一口氣,緩緩的退了一步,而後才道:「大娘娘,在您面前我不說假話。世人都鄙薄武皇,可我對武皇卻欽佩不已。武皇每臨大事絕不糊塗,處事果斷,善於治國。她重視招攬人才,首創殿試製度。她知人善任,重用的都是中興名臣。她主政天下,國策穩當、兵略妥善、百姓富裕、文風鼎盛……她有私慾,卻能斷私心……(1)」
劉太后扭臉看過來,「你欽佩武后?」
「我欽佩武后。」桐桐嘆氣,「這史書最終還是得歸男人來寫!或許在男人的筆下,您比武后的名聲要好吧。但……要這好名聲做甚呢?」
劉太后搖頭,「人活於世,求的不過是生前身後名罷了。」
所以,咱們才不一樣呀!我不在乎名聲,我家那位更不在乎名聲。大概這一生,也不會有什麼好名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