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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善業面色稍緩,對此人擠出兩分笑意了,而後直接往宮裡去。
李治正在椒房暖閣之中,青銅的獸嘴裡吐出若有似無的煙氣,帶著若有若無的藥味。邊上坐著的是太子李弘,也還是少年模樣,正低聲跟李治說話:「……兒聽聞父皇又大赦天下之意……」
嗯!冊封老子為『太上玄元皇帝』,當然要大赦天下。這裡面的道理,卻不可言傳只可意會。他就笑問太子,「我兒可是有要特赦之人?」
李弘搖頭,「兒子不是有特赦之人,而是又特不能赦之人,還請父皇將此人列為永不赦免之罪人。」
哦?此人是誰呀?
「正是李義府!」李弘說著,就帶著幾分氣憤之意:「兒從不知此人這般的膽大妄為。」
李治皺了皺眉頭,「李義府……」這都哪一年的事了?他輕輕的拍打著額頭,半眯著眼睛說此人,「出身寒微,乃是貞觀十七年,為父被冊立為東宮之後,在東宮中擔任過太子舍人……之後得罪了國舅長孫,被貶為壁州司馬……那你可知,他又是怎麼爬上來的?」
「知道!」李弘低聲道,「他是上摺子贊成父皇冊封母妃才得以晉升的,可是……」
李治擺手,正要說話,便聽得外面腳步匆匆,來人稟報,「聖人,大理寺卿有急事候見。」
「宣——」
李弘扶著父親坐起來,低聲道,「這個侯善業,一樣是逢迎之輩。」
這孩子!李治才要說話,想想周圍的耳朵太多,到底只笑了笑,夸道,「我兒為儲君,當的起一個『正』字!如此甚好!上樑不正下樑才歪的,而君正臣自然不斜。宏兒如此,為父心甚慰。」
李弘謝恩,起身就要告退。李治擺手,「走吧,一起去聽聽……聽聽大理寺又有什麼事。」
父子裡回到東內,侯善業已經等著了。
李弘扶了李治坐過去,侯善業趕緊見禮,不等問就一五一十的說了:「……此事臣要問案,聖上和皇后乃至當時宮中伺候之人,辦理喪儀的人員,都在被問之列……臣斗膽來問,當年是安定公主是否真的薨逝了。」
李治沒言語,自然是沒了氣息了,這才安葬了的。好端端的,前腳才說朕子女宮大盛,轉臉安定就活了?他眼睛微微眯了眯,是皇后按時侯善業做的?不會!這沒有絲毫意思!
他交代內監,「去請皇后來一趟……宣太醫院院正即可前來見駕……」
皇后來的當然更快些,李弘見禮,扶了母后坐下。李治指了指侯善業,「再為皇后說一遍。」
是!侯善業就把話又說了一遍,又問,「敢問娘娘,確定安定公主當年確實是薨逝了嗎?」
「安定是發熱,一直不見好……藥也餵不進去,乳也進的極少……哄睡了也叫不醒,是太醫方秉文給瞧的……薨逝……自然也是太醫說的……本宮是母親,心都疼爛的,看也不看去看,就怕捨不得……」說著,眼圈就紅了,「便是聖人,也不忍去看吶。」
她說著,言辭裡帶著幾分哽咽,這一哭,李治就覺得心裡好生難受!不由的想起那個肉嘟嘟的孩子。試想一下,那麼大正是惹人疼的孩子……身為父母,可敢去看?他嘆了一聲,抬手拍了皇后的手,有拉起來攥著。外面稟報太醫院院正來了,李治關心的是,「哪種病症,會被判為已經死亡?」
什麼意思?
侯善業又說了一遍,這可把院正嚇的不輕,「……方太醫已於兩年前病逝了……當時的情況,臣不得而知!但是聖人問哪種病可被誤判為已然死亡……這個倒是真的有!《史記》中,虢國太子假死,險些被葬。是扁鵲過小國,言稱虢國太子為『屍蹶』,為假死之相。只是病了,而非死了。」
是了!是了!《史記》之扁鵲倉公列傳記載的就是這麼一件事。
李治忙問:「那就是說……是真有可能是當時誤診了?」
若那位是真公主,那便真是誤診了。
李治嘆氣,看皇后,「這事得著人去查。」
「聽您的,打發可靠之人去!」
李治嘆氣,「那就叫侯善業去辦吧。」
武后就道,「案子必是有許多曲折離奇之處,這是他的本分。但比起這曲折的案子,離奇的過程,臣妾更想儘快的知道,那孩子到底是不是咱們的公主……真偽如何辨,再打發一撥人去吧!」說這就看了太子一眼,「不若叫宏兒去查問查問……若是真的,這自是千好萬好……若不是,不若賞那姑娘些錢財,叫她過活去吧!別的人該治罪治罪。」
李治拉著武后的手沒鬆開,「依你!」說著看宏兒,「你這個妹妹只比你小不到兩歲,你對她該是無甚記憶的!這事你去辦,查仔細些……」
李弘就道:「陪葬之物,必是入檔的,這個好調。只是大妹妹身上,可還有別的胎記或是其他……她的乳母還伺候過她的宮娥呢?」
「有名冊你只管去調人。只是這些年,我怕看見她們傷心,到底是安排到哪裡去了,我也沒過問過……少不得你費心些去找……至於你大妹妹身上的胎記……」她看李治,「我記得後腦靠近左耳的一邊,有一片指甲蓋大小的殷紅的胎記……不過這也做不得準的!我記得宏兒的左臂膀上有一個黃豆大小的青色胎記,可長著長著,就長散了……如今可不知道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