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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爺輕哼一聲,「你一定在想,既然有這樣的打算,那又為何要提前告知你?為什麼把這些東西都擺在明處叫你知道?為什麼不等事情發生了,直接做呢?我告訴你為什麼,因為人命!這一切的基礎,都是百姓反了之後的打算。可百姓等到了哪種境況,才會造反?那是不凍死一批不餓死不批,是絕不會走的一條路。朝堂紛亂,從內心來講,挨個殺過去,你們沒一個是無辜的!可不能為了殺了你們,就拿百姓的命往裡填!這就是今兒,本王跟你下明棋的原因。方閣老,敬酒和罰酒之中,你得選一杯。」
這能選嗎?
沒得選了!
四爺的話音落下,外面再沒有聲響。林瑜放下筷子,面朝著正堂的方向看了半晌,面色複雜。之前總是聽父親說朝堂,他其實很有些不以為意。父親也沒站立過朝堂,說的那些幾分真幾分假,誰知道。
可今兒,隔著一面牆的外面,是朝廷首輔和一位王爺的對話。一來一往之間,多少宮廷秘聞,多少朝堂風雲,盡在言辭交鋒之間。
風起雲湧動,這便是朝堂嗎?
外面依舊是靜悄悄的,林瑜知道:沉默,亦是一種交鋒。他們各自思量的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收回視線,他忍不住低聲問了一句:「方閣老是不是有什麼難處?浙黨他做不了主吧?要是這樣……還會殺他嗎?」問出來了,他後悔了,何苦問這個呀!
卻不想三娘表情和語氣都沒變,說的那般的理所當然:「會!當然會!」
在其位謀其政,不外如是!
第447章 明月清風(23)
方從哲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沫,這才道:「我得面聖之後才能答王爺。」
四爺看了他一眼,「方閣老,在你眼裡,皇爺就那般愚蠢嗎?你不信這些是皇爺安排的?」
「王爺幼沖之齡,何以託付如此大事?」方從哲搖頭,「王爺,你說的很有道理!臣今兒也算是知道,皇室有王爺這般之人。但是,王爺,這是朝政!需得皇爺開口……」
四爺臉上露出幾分譏誚,「本王幼沖之齡,又如何?!皇爺倒是想換個人派呢,可派的出來嗎?桂王惠王在京,身份合適年紀合適,什麼都合適,可但凡皇爺對其他王爺有任何任命,朝堂之中反對之聲譁然。為何?因為怕危及太子正統!那麼,此事除了東宮還有誰能辦。太子身為儲君,不可!長孫是將來的太孫,不可!本王還有一幼弟,不足十歲。算了這麼一圈,閣老,可曾替皇爺悲涼。你家兒子三十多了,尚且需要你這個父親庇護!我只這點年紀,卻不得不出門辦這樣的事!方閣老,皇室被逼迫至此,再無退路!君臣之間,臣不保君,君得自保!所以,你要麼從,要麼死,不做第三種可能了!」
方從哲朝後退了兩步,緩緩的坐回椅子上:「……王爺的意思,臣知道了!那麼王爺……想臣怎麼做?」
裡面的桐桐緩緩的舒了一口氣:軟了,服了,就好!
四爺看他,「城外不許餓死一人,能不能做到?」
方從哲皺眉,「王爺,這是極難辦的事。一旦城外的口子開了,這便是個無底洞。會有數不清的人奔過來,如此,京城的壓力只會越來越大,到最後一發不可收拾。」
四爺嘆氣,「方閣老可曾去過城外?」
不曾!
「可曾去問過那那些流民大多來自哪裡?」也不曾!
「那你何以判斷,流民只聚不散呢?」
方從哲才想說刁民,但對上這位王爺的眼睛他不敢那麼說了。因此只沉默了半晌才道:「有糧的地方就會聚人,尤其是白來的糧食……周邊怕都不乏過來混飯吃的……」
這是實話,不排除這樣的可能。
四爺就道,「一,城外道路疏浚需要人手,身強力壯者,干一日活,領一日的糧食。這個糧食得稍微好些,陳谷即可。二,老弱婦孺無勞動能力者,谷糠菜乾每日有供應即可。這般之下,若還有不是流民者,那又如何?這必是過不下去的人家,賑濟一二也便是了。」
方從哲又沉默了,這是個辦法。但是,「賑災得有時限的,如今天冷了,之前來了京城的人,走不了。沒到京城的人,也來不了,他們怕的是天氣。可明年一開春,只怕流民湧來,驅不散吶。」
四爺『嗯』了一聲,「明春的時候,不需閣老操心。今冬賑濟之事,託付於你,辦好即可!京城周圍,就這點事,就這幾個月,並不算為難你們。京城之外,哪裡遭災了,該怎麼撫恤,內閣該下旨下旨……把內閣的本分盡好。」
「下旨無用……」
四爺看了他一眼,笑道:「怎會無用?不調度是你們的錯,調度了沒執行好,那便是別人的錯。是錯就要追究的!大明律從來就不是擺設!」
方從哲的心猛的一跳,馬上懂這個意思了!這是要找一個最快捷的辦法殺人的吧!努力賑災的,哪怕做的不到位,不盡如人意,尚有可辯駁的餘地。若是跟以往一樣,對這些事置之不理者,那大概說了,這位王爺真敢把大明律捧出來。
大明律啊,方從哲頭皮都發麻!
四爺輕笑一聲,「閣老啊,我是簡王,我也是要就藩的。在這種時候,我不願意惹事!咱也都別惹事!乖乖的把事辦了,不要激化出更大的亂子來,那這我的造化,也是你和那麼些朝臣的造化。可要是不辦,等事情壞了,亂子起了,這是皇家的劫難,也必是你們的劫難。大家同舟共濟,求一個『安』,可好?我知道浙黨人頭雜,桀驁不遜者也不少。這樣,若有不服者,你叫人給我送個信……服這個字怎麼寫,本王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