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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繼恆沒跪,他坐著輪椅呢。
此時低頭去看,先帝的牌位就躺在那裡。
尹繼恆笑了,嘴角勾起了笑意,這牌位上的人是自己的親伯父。可就是這位伯父,他的疑心,他的縱容,才成就尹繼郭。
他抬手撿起來,然後遞給尹禛,「去吧,把你祖父的牌位還回去吧。」
尹禛起身,接了牌位一腳邁進了內檻,將牌位擺好,回來重新跪下。
結果才跪下,那放置的很好的牌位又『砰』的一聲倒了,然後滾下去砸到了天和帝的腳。
這一次桐桐和老王爺可都看的真真的,真就是沒有人碰過。皇家的牌位不可能做的粗糙,出現哪裡不平整或是頭重腳輕放不穩的情況。可真就是好好的給倒了!
桐桐朝上看:要是先帝真有靈,早幹什麼去了?現在顯靈了?晚了!你就是顯靈了,我也不怕你。
她是不怕,但是天和帝是真怕了。
人真的怕了之後,不是瑟瑟發抖,而是憤怒,以憤怒來壯膽!
就像是現在,天和帝勃然大怒,指著先帝的牌位大罵:「朕知道……你從未將朕當成你的兒子!朕的出生就是你的恥辱……可朕就是你的兒子,朕就是能承襲你的江山……你活著的時候,朕就不怕你!而今,朕也一樣是帝王,朕能怕你?」
說著,哈哈大笑起來,將其他倒下的牌位都用腳扒拉開,「朕要做皇帝,但朕還真就不心疼這江山,不心疼這天下。你在乎什麼,朕就毀了什麼。有朕這等不孝子,敢問朕的父皇啊,您可有辦法向列祖列宗交代……」
這一聲聲的,外面聽的真真的。
別說朝臣愕然,便是老王爺也不由的愕然朝前看去:他是瘋了嗎?這說的是什麼呀?
奉先殿裡里外外安安靜靜的,無一絲聲響。
距離天和帝最近的太子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這話不能說呀!你這不是把咱們這一脈得位不正的事擺在了明面上了嗎?
尹禛揚聲道:「太子殿下,臣觀聖人似有不妥,不若今兒這祭祀就此作罷吧。」
太子皺眉,哪能中途而廢,自來也沒有這樣的道理呀。況且,今兒這事傳出去,民間得是什麼聲音?尹禛當然巴不得如此,可自己得考量的是以後。
他蹭的一下起身,才要說話。
就見五皇子跪在檻外朝這邊挪,拉住了父皇的袍子:「父皇!父皇!您醒醒——您醒醒——」說著就喊:「此次祭祀太廟勢在必行,這便啟程吧。」
太子鬆了一口氣,朝老五點了點頭,這才過去扶住了天和帝。
天和帝一把甩開太子,還是陳念恩過去扶了,「陛下,咱走吧!百姓說祭祀太廟能除掉邪祟,此一去,必能除盡……」
太子蹭的一下看向陳念恩,你這說的是什麼?
宮裡有邪祟了,帝王都壓不住?這滿地的牌位都是邪祟?
陳念恩一把捂住嘴,滿臉都是『我失言』了。
天和帝一出來,外面跪著的都起身,退到兩邊,等著聖上過去之後緩緩的跟上。
桐桐跟著往前走了,走了幾步回頭去看那些牌位:這些不肖子,每一個人落後幾步,親嘴將牌位給擺放回去。
而今,那裡的牌位就剩下先太子的了。
也好!
她對著牌位笑了笑,二公主跟在後面帶著幾分氣惱的問說:「王妃笑什麼?」
桐桐愣了一下,指向牌位的方向,「我剛才仿佛是看見一個人,穿著杏黃的衣衫,負手站在檻內……不過我像是看錯了。」
她這麼一說,二公主蹭的一下轉過臉去,那邊長公主開始抽噎:「必是大皇兄!必是先太子了……再不能是別人……」
這話一出,李妃先繃不住了,不住的朝四下里看,「福兒……娘的福兒……你若是走的不遠就顯顯靈,叫娘看看你……娘的福兒啊……」
李雲翼哽咽難言,這麼著哭聽的人更難受。
皇后扭臉呵斥道:「住嘴,像個什麼樣子?」
麗妃在後面嘆息了一聲,「娘失了兒,妻失了夫……人間至悲至慘之事!想那兩縣婦孺被迫與親人分開,又何嘗不是娘失了兒,妻失了夫?彼時,他們的哭聲誰又聽的見?」說著,擺弄著指甲,「李家、趙家都是參與者、知情者,那時,皇后娘娘和李妃娘娘可能體諒這其中的痛楚?」
皇后愕然的看向麗妃,麗妃柔媚的一笑,眼裡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意。
李妃一下子捂住嘴,連李雲翼都不敢再出聲了,兩個婦道人家對外面的事所知不多,只是今兒這一出叫人無端的想起兩個字——報應!
麗妃勾起嘴角眼裡滿是冷意:所以,你們誰是無辜的呢?便是你們不曾參與,也不曾知道當年的事,那又如何?除了雍王夫婦,誰對這些人有過一句『抱歉』的話。身為皇家人,若是連這一份心都沒有,你們又憑什麼高高在上?!
馬車悠悠,向城外而去。
桐桐坐在馬車上,掀開車帘子朝外望去。城裡此刻是燈光點點,好些人都起了,準備跟著皇家的隊伍一起出城。
這座京城呀,到處瀰漫著一種頹然之氣。這是桐桐這次回來之後尤其不喜歡的。
出得城去,風好似更大了。秋里天不亮時候的風,特別的冷。
這麼大的陣仗,除了馬蹄聲,馬車上發出來的各種聲響,竟是一時聽不到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