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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駒子不自然的夾了菜吃起來,「小侯爺身份尊貴,小的怎麼敢跟侯爺的兄弟比?」
尹禛的眸光閃了一下,就輕笑一聲,「什麼尊貴身份呀?天下誰人不知,我也不過是避難來此地罷了。尊貴是糊弄別人的,信那些做什麼?我瞧見你就覺得投緣……不瞞你說,我做夢都想著,不定哪天,我那兄弟就來了,好好的站在我面前……跟我說,兄長,你看,我好好的活著呢……」
飛駒子覺得鼻子酸的,眼睛發脹,眼淚都快控制不住的下來了。
桐桐打岔:「看你,說這個做什麼?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既然投緣,只當是咱們的兄弟回來了。」說著就跟飛駒子道:「要不嫌棄,就稱呼我們一聲兄嫂。也算是以慰藉我們家侯爺的惦念之心。不瞞你說,我家合該還有個妹妹的,只是……四散零落,想尋也無處尋去。有時候想想,不尋,不認,卻也好!總好過如我們這般,艱難求存。」
「是!不尋,不認,能保他們平安就是好的。」尹禛說著,就一副感慨的樣子,「活著,都好好的活著,就很知足了。假使有一日能逃出升天,能自保,也能保親人無恙,那我定要尋他們回來;可如今嘛,便是再惦念,也不敢想這樣的事!」
飛駒子的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掉到碗裡了。
桐桐看尹禛,尹禛垂下眼瞼:還真是東宮的孩子。
這可怎麼辦?
就像是桐桐說的,這個時候『不尋、不認』,就是對他們最大的保護。有自己這個靶子在就足夠了,真不能認。
眼前這個不管這是庶母所生的庶弟,還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對於親人幾近死絕的他們而言,有差別嗎?這個孩子襁褓里被人送出來,養在這苦寒之地。只看看那一雙手,就知道吃的是什麼樣的苦。
之前尹繼恆才去,他就來了。也就是說他知道這個事之後,第一時間奔來了。
來了是為什麼的?不過是為了看一眼這世上還僅存的親人罷了。
可是,真不能認呀。
尹禛慢慢的拿筷子,只將臉撇到一邊,四下的看,又指使桐桐:「不是昨兒買了砂糖嗎?拿糖罐子來。」
桐桐轉身親自去拿糖了,尹禛又去爐子上拿烤餅,再轉臉過來,飛駒子已經收拾好表情了。桐桐把糖罐子遞給尹禛,尹禛取了勺子給飛駒子的粥碗裡放了兩勺糖,「在山上難買到這些吧。」
飛駒子攪拌著碗裡的粥,然後嘗了一口,「第一次……給粥碗裡放糖。」
尹禛笑了一下,「我不一樣,我長在王府,糖是不缺的。我也愛吃甜的,可後來是寧肯不吃糖……」
為什麼?
「因為要先吃藥,才能給吃糖。吃太多的藥了,苦的連糖都想一併給忌了。」
飛駒子點頭,問說:「侯爺金尊玉貴的,生來身體便不好?」
「我母親生我的時候被人暗算了。」尹禛好似隨意的說起這些事,「後來,再次懷孕臨產的時候就出事了。內子的母親,我的岳母,也就是林虎臣林將軍的夫人就是因為去東宮盯著我母親生產,才把命搭進去的。其實,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母親生的是弟弟還是妹妹,但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就剩下我們兄妹三人了,哪有多餘的呢?」
「太子妃娘娘有福分,必能添一麟兒。」
桐桐假裝去放糖罐子,可眼淚還是禁不住流下來了:竟是一母同胞麼?
這樣的兩兄弟,兩兩相對,就是無法相認。
她回頭看尹禛,尹禛那筷子在手裡放下拿起、拿起又放下,反反覆覆的。良久,他才又道:「事出突然,我都不敢想我娘臨終的時候在想些什麼。她是不是放心不□□弱的我,是不是害怕才生下都沒來得及看一眼的孩子活不了……
她是不是想著,要是她的長子再大幾歲,哥倆的年紀差距大點,她還能寄希望於大兒子照顧照顧小的。我有時候想起這些呀,我就愧的慌。總覺得做兄長的做的不稱職!我就想著,等等,再等等……等我再有能力了,許是一年半載的,我就站穩了呢?等我站穩了,我把我的親人都接到身邊。我能庇護他們……」
飛駒子端起碗來,三兩口的將碗裡的粥都給扒拉到嘴裡了。然後起身,背過身去,抬腳就往外走,「突然想起,還有點急事要辦。找你們就是因為……下山了,來看看那支箭有用沒用,看你們說的話還算不算話!既然算話……那我就走了,先辦事去了。」
說完,真走了。
飛駒子一邊往出走,一邊眼淚禁不住的往下流。
他繞出去牽馬去了,再重新回來,就見主人家已經在二門處等著了。其他人等都被打發了。
尹禛從桐桐手裡接了布包,「這是肉餅,路上吃。」然後又把水囊拿過來,給掛在馬上,「這裡是驅寒的湯藥,不苦,路上渴了能喝。」完了又塞了一個瓷瓶到他的手裡,「我看你手上都上口子……這個藥抹上吧!這次走的急,沒備著多餘的,這個先用著吧。」
說著,又把身上的荷包摘下來,給他塞到懷裡,「這是幾顆東珠,比銀票好使,你先拿著吧。」
不給對方說話的時間,他把身上的大氅解開,給飛駒子披在身上,把綁帶給綁好,「穿著吧,天冷了。」
想了想還有什麼呢?
他把胳膊上的袖箭取下來,給飛駒子綁在胳膊上,「這東西不值什麼,就是打造費工夫。你謹慎著用,平時藏著些,不到性命攸關處,別拿出來。非絕對信任之人,不要讓人知道你身上藏著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