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3頁
為何費盡思量也要將人帶出來呢,就是不想叫祖父知道!
他的心揪成一團,「孫兒罪該萬死!」
韓冒劼聲音很平靜,只喊孫子:「起來。」
韓嗣源起身,扶住韓冒劼:「祖父,您回吧!此地交給孫兒。」
韓冒劼搖頭,只是看著兒子:「你侄兒所言,都屬實嗎?」
韓宗敏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當年兒子小,得了那一片紙,真的就是偶然!兒子大了,朝堂又亂了,兒不覺得兒有了野心有什麼不對!只是後來……後來時不予我,兒已經收手了。兒也怕那些結義來的鬧事,這才叫香葉跟他們來往的,這是安的人心呀!他們中有的已經年邁了,有的只是其後人,兒並無發現有過人之處……兒知道錯了!」
韓冒劼問他:「跟趙家是怎麼回事?還不說實話?」
「趙家希望咱們支持太祖的血脈,兒在此事上有立場,難道的是錯的嗎?」
所以,你侄兒沒說錯你!趙家的很多事你都參與了?
韓宗敏不說話,默認了!
「回京之後,是否跟長公主還有聯絡?」韓宗敏嘴角翕動了幾下,又沉默了。
韓冒劼扭臉,抬頭看著佛祖,問說,「還有什麼?」
「趙家有兩個孤兒,託付給兒子了!兒子將其放在彝寨里撫養。那倆孩子還都小……」
就這些了?
是!就這些了。
韓冒劼雙手合十,看著在火把的映襯下,光影交錯的佛像,良久之後,才轉身親自給韓宗敏將繩索解開了。韓宗敏鬆了一口氣,趕緊跪下:「父親!」
韓冒劼緩緩的從袖子裡取出一個瓷瓶來了,「疼吧!這是止疼藥。」
韓宗敏接到手裡便愣住了,他愕然的看向父親。
父親已經轉過身,緩緩的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嘴裡念念有詞。
韓宗敏看著瓷瓶,手都不由的抖了。父親一生不信佛,有生以來,這是他第一次見父親跪佛祖。
為何其他時候不跪,這個時候卻跪下了。
他再度看向這瓷瓶,這瓷瓶里的藥真是止疼的嗎?
不!不是止疼的!這是毒藥。
這是親生父親呀!要殺了兒嗎?
憑什麼?憑什麼!
他攥緊瓷瓶,袖中有匕首緩緩的滑出來。心裡一咬牙,抬手便刺了過去。
韓嗣源本是注意著祖父的,覺得動靜不對。扭頭一看,面色大變。毫不猶豫的擋在了祖父身前,伸手抓住了韓宗敏的手腕。一個用力就能將人甩出去的,可誰知道,腰上突然搭在上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就在他要把韓宗敏甩出去的時候,這隻手將自己給甩了出去。
「祖父——」
韓冒劼甩開孫子,對著兒子手裡的匕首,他不避不閃!
韓宗敏剛才正跟韓嗣源掰腕子,力量根本就收不住,幾乎沒再給他反應的時間,匕首不偏不倚的正好插在了父親的胸口上,一股子血噗的一下噴在了他的臉上。
他看見父親笑了,而後抬起手,握在他那一雙還握著匕首的手上:「兒啊,那是止疼藥!」
韓宗敏嘴唇不住的抖動,這一刻他明白了。父親是故意的,故意釋放自己的疑心。他在試自己,看自己有多大逆不道。
若是懷疑了,還吃了藥甘心受死,自己會被關押,一生不得自由,可卻不會要命。
若是動了心思了,那……
韓冒劼笑了:「做父親的不能殺了孩子……兒啊,為父不忍動手……」
可兒這一動手,便再無生機了。
韓冒劼笑的釋然極了:「兒啊,為父一生征戰在外,對你少有管教!你我父子相處時日極短。子不教,父之過。大錯已然釀成,為父同你一起領罪!黃泉路上,為父與你作伴……」
「爹爹——爹爹——」韓宗敏不住呢喃。
韓嗣源幾乎是瘋了,高喊著:「傳太醫——快馬傳太醫——」
太醫沒喊來,韓宗道和韓宗敬都來了。
兩人是陪著父親來了,但進來了,父親卻不叫他們靠近。等靠近了,看到的卻是這麼一個場景。
韓冒劼攥著韓嗣源的手,看老二和老三:「我韓家有此麒麟兒,老夫死而無憾。韓家早前不過是小有家資,適逢亂世,為父得遇義兄,才僥倖有今日。凡我韓氏子弟,當存忠義!此忠義不忠於一人,而是忠於天下!只要君是明君,便不得違逆。假使君為昏君,不得愚忠!太祖早年留下過話,若是後來者不善,不必強求……此話老夫留給韓家後人。此為家訓——」
韓宗道抱著父親,慟哭出聲:「不值得!爹爹——不值得呀!」
「我是做父親的,為了任何一個孩子……都值得!」說著,就又叮囑:「告訴聖人,我陪葬皇陵,不得鋪張!告訴你三叔,叫他保重身體,我想跟大兄一起單獨處處,不急著見他!」
韓宗道忙道:「您等等!等等!青牛先生就在城外,一會子就來了!就趕來!已經給東宮送信了,桐桐的醫術極好……」
不用了!我知道我還能活幾息,「……此一生,我值得!此一去,見了大兄也有的交代了。並無遺憾之事!」
說著,就看韓宗敏:「兒啊,可願隨為父去……你我父子有的是時間……」
韓宗敏看著滿手滿身的血,猛的將侄兒留在自己肩膀上的匕首拔出,而後朝著父親笑了一下,「爹爹——兒願隨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