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0頁
意思是定下了就別變了,不能因為一個小丫頭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咧咧幾句,事就不辦了。
四爺眼觀鼻鼻觀心,也不言語。他也想看看,話都到這個份上了,劉太后和趙禎有沒有勇氣承認真宗趙恆的過失。
然而,他還是失望了。
劉太后枯坐了半晌,這才道:「……旨意不變!」說著,就起身,「另外,先帝用過的舊物全都供奉起來,打銀覃罩著,別叫染了灰塵。」
是說把先帝用過的舊物全都用銀罩子罩起來,供奉起來。
趙禎跟著起身,「是!聽太后的。」
四爺:「……點點點」情理之中吧。
門咯吱一聲推開了,桐桐回頭去看,是劉太后。她起身,看向劉太后,卻沒急著言語。
劉太后上前上了一炷香,問說,「今兒為何要說那般的話?」
桐桐轉過來,看著她的背影,「您說過的,國安、民安,皆為大事。朝臣是朝堂的根基,他們上承接皇命,替天子守牧四方;他們下轄黎民,得解子民之苦。您也說了,肅清吏治,可見吏治之害,於國於民無益。王欽若這般的臣子若是得這樣的恩遇,那之後所有的臣子盡皆效仿,其害之深,不可估量。」
事實上,數千年的歷史,就數宋朝的奸臣最多。名臣垂千古者最多,可遺臭萬年者一樣不少。自來,陰陽互生,正因為奸邪橫生,那些匡扶正義才被人這麼千古傳唱。
可若是從一開始便不縱容這些奸邪之輩,這些邪佞之臣,那後來之君是不是就能引以為鑑,不能杜絕這類事,但絕對能減少。可你們現在樹了這一個典型在這裡,後世之君是不是都要效仿?而後便是惡性循環。
劉太后看著先帝的牌位,良久之後才道:「這個人……是我的丈夫。」
桐桐沉默了,一下子便知道答案了。自己說了那麼多,並沒有改變劉太后的決定。
此刻,這個頭髮花白,一身威嚴的女人站在那裡,抬起手來輕輕的撫摸著牌位,「是他……不以我出身寒微……疼我、愛我、寵我,不管遇到什麼,再難,他從未曾捨棄過我。」而今跟你說這些,「你又如何能懂?」
桐桐看她,「您是大宋國的太后,您執掌的是江山,是社稷,是天下,是黎民……」
劉太后笑了,「可我先是他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是他的皇后……我未曾為他生下一兒半女,他便以子贈我,將江山連同後嗣一起交付我手。這般的信重,我如何能辜負?生前身後名,我不在乎。」
「而今無人說,過後自還是有人說的。千秋功過,誰也逃不過。」
劉太后搖頭,「沒人要逃!誰都能責難於他,唯我不行。只要我在,先帝就是明君;我要這天下太平,我要死後能有顏面去見先帝。我要叫天下人知道,先帝……信我、重我、為我做過的所有荒唐的事都是值得的。」
桐桐:「」也許吧!也許你有你的道理吧。她拱手道,「是我失言了。」
劉太后搖頭,「沒有!你說的很好。這話官家喜歡聽,也應該有人大膽的說出來,說給官家聽。我有我的決定,他將來,得有他的決定。若是將來,他能記得你今日之言,將我今日所定之事推翻了,他……會是個有魄力的君王的。」
說著就嘆氣,「朝中之事、之人,他們的所思所想,我盡知。他們都要恪守為臣的本分,若是置喙君王,這便是他們為臣子德行有失。當著官家指責先帝,指子罵父,這事他們又怎麼能做呢?」所以,無人敢跟官家講今天這番話。
因而,「桐兒,你無罪,更無錯。」
桐桐眼神複雜,這叫人怎麼接話呢?
劉太后輕嘆一聲,「先帝不因為我是女人而限制我,我亦不會因著你這番話就怪罪於你。女人多讀聖賢書,見識果然是不同的。」她走過去拉桐桐的手,「以後,該如何還如何,不用拘謹。」
桐桐:「……點點點」你把話說的這麼明白,我還說什麼呢?
她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人家,因為第二天,劉太后將皇后也叫來了,給另一邊放了一張書案,叫皇后也在她的身邊修習功課。
郭皇后坐在那裡,看看桐桐,再看看一桌子的書,還有那些筆墨紙硯,她並不想動,「兒臣還是給您沏茶吧。」
劉太后指了指桌上的《女則》,「此為唐時文德皇后所著,哀家有過批註,近日,你便讀這個吧。」
郭皇后看著樹木,裡面密密麻麻的批註,她立馬頭疼,「大娘娘,不若請個女先生講給兒臣聽吧。」
怎麼做皇后,這是先生能教會的嗎?
劉太后不言語,只忙她的去了。郭皇后看了半個時辰不到,趴在桌上真睡著了。
桐桐知道那書,要是不帶腦子去讀,確實是枯燥了一些。可是作為皇后,認真去讀的話,真是很有裨益的。
顯見,將門出身,好似對女子讀書這事看的也不怎麼重。
但不管願意不願意,太后還是把郭后留在身邊了。每天哪怕是只看一頁呢,看就行。
然後太后真的去祭奠王欽若了,真的在靈堂前哭了一鼻子,據說是涕淚交下,很是叫朝中之人感念。
而桐桐折騰了一圈之後,折騰出什麼來了呢?
折騰出……晏殊再不會給自己白眼了。
每次遇到晏殊,她都很恭敬的稱呼對方為先生。而這位先生別管是從嘴裡還是從鼻子裡給『嗯』了一聲,可算是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