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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事不是那麼一回事。
育蓉出嫁的這天,高城家裡用了廠里的大巴車,來接這邊的親戚來的。林家的親戚本也不多,再加上本組一家去一個人,車上擠的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四爺也借了供銷社的車,金印開著呢,叫林雙朝帶著幾個林雙朝的同事坐那輛車先走了。剩下的不就都在大巴上嗎?
好傢夥,駛出公社車就被攔住了。林雙朝那輛是大吉普,沒貼什麼字,這種車沒人敢攔。但這種貼著喜字的車,就有人攔呢。
吳秀珍就發現,「現在這治安……壞成這樣了?」
可不就是懷成這樣了嗎?為啥嚴打的,不就是不出重拳剎不住這樣風氣嗎?
這一攔住,要煙要酒要糖,你要動派出所吧,人家說是大喜事熱鬧熱鬧怎麼了?你要不動派出所,那就得出點血。
高城家為了這個婚事,都跑到農村拉女方親戚了,哪裡還有寬裕的?
一被攔住,一車的人都喊:「老四,你去看看去……」
就跟天下沒四爺不認識的混混似得。
才說成了一個好人了呢?結果沒人認呀!
楊淑慧就趕緊說,「你下去問問……只要叫咱先過去,怎麼著都行呀?也不是你認識的人,千萬別跟人家動粗。」
四爺動什麼粗呀?他下去給人家遞煙,「哪個村呀?以前沒見過……」
這人接了煙,打量著看四爺:「你誰呀?」
「永和公社的,姓金……」
「四哥!」這小伙子立馬把煙給掐了,「兄弟們知道您不在道上混了,但您放心,誰要不給您面子,兄弟花了誰。」
四爺:「………………」不是這個意思。
人家小伙子就低聲道,「都說了,四哥最公道了,從不占咱們的血汗錢,特講江湖規矩!不跟那誰一樣把咱們當傻子。今兒真不知道您在,我這就走!」
說完,真就走了。
車上這個一句那個一句的:「我就說嘛,誰不給老四面子?!」
吳秀珍意味深長的看桐桐,桐桐摸了摸鼻子,我能說點啥呢?
大喜的日子啥也別說了,安生的把育蓉送到,在人家單位舉辦了婚禮。吃的也是食堂的待客飯,但總的來說,這家人是盡其所能的把育蓉給娶回家了。
回程的時候,吳秀珍就說桐桐,「咱們縣文史館說不定會聯繫你,人家先跟你爸聯繫了,你爸說問你的意見……住到縣城裡,跟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離的遠些才好。」
桐桐沒應承,只說吳秀珍,「您就沒我爸的覺悟高,您回去就該把路上這些見聞說給我爸聽聽,這也是政府部門的事。」
你爸早在開會的時候都提了,回來愁的很什麼似得,「說是都是閒出來的毛病!集體的活,都開始怠懶不積極幹活了,干多干少拿的基本是一樣的,這些年輕人無所事事,自然就生出閒事來。」說著就低聲道,「你爸說你的文章寫的很好,得叫人又積極性還是啥……現在一天到晚的,也寫文章呢!也不知道要寫給誰的,晚上回來點燈熬油的人!人家一誇你,你是不知道你爸那個樣子。」
林雨桐就打岔,「等我大姐一結婚,乾脆把我奶奶接走,我奶的地還讓我姑種著。」
誰說不是呢!
在吉普上,四爺跟林雙朝也說眼下這個事,「……今年五月,鄧同志不就肯定了家庭聯產的地位,前幾天聽廣播,上面開會談的還是農業生產責任制……可見上面已經下了決心了!」
有些省市先行,有些省市等正式文件呢,不敢先行。
正式文件在八二年一月一日在會下來,但這個時間段乃是醞釀的時間段。早走一步,不僅大家受益,關鍵是,這也是一筆政治資本呀。
四爺就說,「您也看了,治安就是如此。他們中有多少人是壞的很徹底的?我覺得很少,及其個別的是壞的很透徹的。那麼,大部分其實都是接受的教育少,從眾了。若是能綁定在一畝三分地上,不種地沒的吃……還有多少人敢晃悠?」
林雙朝明白了這個意思,這個女婿的意思是:可以在正式文件下來之前,提前走一步。
老丈人會不會提前走一步這個不知道,但他知道,丈母娘若是回去告狀,老丈人該是不會太往心裡去的。
要走了,老丈人還是隔著車窗叫了四爺:「……上面下文件了,省里也開會,關於治安,一再強調,要嚴厲打擊……所以,從元月一號,專項行動就開始了……你得慎重些。寧肯暫時不作為,也不要惹眼……」
林雨桐恍然,八三年那一年打擊的格外嚴厲,但其實就是從明年開始,一直在打擊整治,但還是惡性案件不斷,還是剎不住風氣,這才下了重手了。也就是從兩月之後開始,一直要到往後的五六年,都得夾著尾巴做人。
惹眼不行,隨意的得罪人也不行,得防著人家不定什麼時候就咬你一口。
這種事還真就不好說,有人覺得四爺這邊有老丈人護著,把事往四爺身上推怎麼辦?一旦從嚴從快從重的處理,就不會給你那麼多轉圈的時間,確實得防著有人害人。
四爺回去就去找方所,說了啥誰也不知道。
不過轉天,公社開會,要求各個單位派出人力配合派出所的工作,還給這種人員取了個名字,叫安全聯防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