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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太平一步三回頭的走了!武后這才收斂了情緒,看上官婉兒,「打聽了嗎?鎮國是何原因接了天子劍?」
上官婉兒過去,低聲道,「是東宮屬官高政出事了。」
誰動東宮屬官了?
「是高政家裡人,聽聞太子……不是,是前太子出事了他四處奔走為舊主伸冤,便怕被牽連,叫了高政回去,把他給殺了。」
殺了?怎麼殺的?
「他一進門,就看到家裡人站在一處好似在等他。他沒防備,結果到了跟前,他父親拔刀刺向他的喉嚨,怕他不死,他伯父又一刀捅在他的肚子上,饒是如此,高家還是怕受牽連,他堂兄割下了他的頭,將其掛在門外……」
武后臉上便多了幾分嘲諷,「好個高家!」
上官婉兒不敢說話,她知道,高政的祖父是高士廉,而高士廉是長孫無忌的舅舅,這等的世家勛貴門第如今這般行事,叫天后在對付世家上更有信心了吧!
是的!武后如同打了一針強心劑,這件事單獨看,是一件泯滅了人性的慘案,但這也正好說明世家到了如今,已變的卑鄙、怯懦,沒有絲毫的血性可言!
這樣的世家,還對付不了嗎?高家經歷過一次長孫無忌舊案的牽連,現在如同驚弓之鳥,一點風吹草動就草木皆兵,自家清理起了門戶。那別人家呢?
一樣的!一樣樣的!誰也不比誰的脖頸更硬。
武后問說,「這事鎮國怎麼說?」
「公主說,著大理寺辦理!擅殺,律法該怎麼判就怎麼判。」
武后『嗯』了一聲,又問說:「這四處扇動的,公主怎麼處置的?」
「公主將其拘拿了,發往西域!」上官婉兒就說,「公主說,他們侍奉舊主忠心耿耿,而今舊主新亡,發他們去西域為教諭,替舊主教化百姓,三年後酌情安置。」
武后點點頭,肯定了這些人鬧事不對,但顧念著李賢的情分,也取這些人一份忠心,怕他們把命給丟了,便先送去西域,淡化事件本身。她不殺人,好似是對的!可其實不然。有些人,對他們好了,他們就不知道他們是誰了。對他們好一分,他們以為你離了他們不行,越發會把架子端的高高的。反之,挫一挫他們的銳氣,他們反而更好用!
當然了,桐兒是不信這個邪,既然不信,那便去碰吧!吃了虧就知道有些手段是不得不用的。
碰什麼碰?沒碰!
林雨桐的大部分時間在家裡守著李賢,傷在頭部最麻煩了,恢復期特別長。
在他精神好的時候,林雨桐把東宮的安排都給說了,「以前的潞王府一直有人收拾。而今,嫂嫂帶著一家子都先住進去!便是……想給孩子過繼,也得把這個『孝期』過了,找一門絕了戶的,不干涉孩子的人家,在成年之前,嫂嫂得照看。至於小的那個,皇嫂親自來接的,已經抱去了!皇嫂喜歡的什麼似得,說是一直覺得膝下荒涼,如今有個小女娘長在膝下,也算有了慰藉。我上了摺子,給嫂夫人和張良娣請了道號,回頭不拘是哪裡給修個道觀,或是在我的地方,或是皇兄的地方,也好安然榮養。」
這是說等孩子們大了之後,給女眷安排一個體面又安心的去處。
李賢點頭,面色恬淡,除了可惜高政的死之外,對一些近臣暫時調離,他也心懷感激。也就是皇姐了,什麼都替他想到了,真真是把後顧之憂給解了。
「如此,我便再無牽掛了。」
林雨桐嘆氣,「慈恩寺的三車和尚,是玄奘法師的弟子,又是尉遲敬德的侄兒,澤生拜了其做師傅,去慈恩寺挺好的!近身的伺候的都願意隨你去,我已經安排了過去,寶華已經剃度了,安心住著吧!皇兄一個人難免寂寞,他若是想聽佛法了,便叫人接你去山上,如此,也有個伴兒。」
李賢點頭,無喜無悲。
林雨桐硬是給留了三個月,把身體徹底的養好了,這才給送走了。
天,就是很普通的一天。
車,就是很普通的馬車。
姐弟倆一輛車,宋獻駕車,跟許多香客一樣,往慈恩寺去了。慈恩寺香火鼎盛,馬車到了跟前就不好近前了。
馬車緩緩停下來,林雨桐要下馬車,李賢攔住了,「阿姐,我自己下去。」
林雨桐不是滋味,抬手給他把衣裳再往平整的拉了拉,「要好好的……我會送澤生來隨師父學習的,每月總有見的日子。」
「阿姐!」李賢搖搖頭,「這是最後一次叫阿姐了,自此之後,阿姐的阿弟在陵地里,世上再無賢。這一世,咱們姐弟緣分已盡,阿姐勿要掛念!」
說完,他起身將黑幕笠戴上,遮住了面容。馬車邊,一身僧衣的寶華已經等在下面了,親自扶了李賢下去。
林雨桐撩開帘子看著,一語不能發。李賢站住腳,回過身來,雙手合十,行了佛禮之後,轉身離去了。
這一刻,林雨桐終於懂了,四爺在十三被圈禁的那些年心裡的滋味。那一定是非常非常難受的!只能比自己難受的更真更濃!
馬車才調轉過來,上了官道,就看到了停在路邊的一輛同樣不起眼的馬車,宋獻低聲道,「是相王。」
果然,李旦從馬車裡走出來了。
林雨桐撩起帘子,而後下去,「你這是……」
李旦眼圈是紅的,「我覺得蹊蹺……若是六哥真的沒了,阿姐是不會這麼罷休的。您默許了許多事,我就猜測是不是這裡面另有隱情,一直叫人注意著阿姐的動向,果然,您出城了!我看見……那人從阿姐的馬車上下來,沒看見臉,但那身形就是六哥!我不知道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想著,如此也好!四大皆空,了無牽掛,對六哥來說,是解脫了。他不管變成誰,活著,其實是對咱們的安慰。」